那種疼痛似乎被絲絲縷縷地抽出，安雲楓擡起頭，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擦拭他因為生理疼痛不斷流出的眼淚。

安雲楓想要說什麼，感覺到記憶正在被再次覆蓋，他的心底無法控制地爬上了緊張與惶恐。

“……不要！”

絕對不行！安雲楓一把推開面前的人，手指卻還是緊緊攥着他的衣袖：“……不行！”

那道身影歎了一口氣，低着頭用下巴蹭了蹭安雲楓的頭頂，再次抱緊他，繼續抽出安雲楓的記憶。

安雲楓拼命忍住那如刀割般的疼痛，轉過頭去看神像時，那張臉已經模糊不清了。無論安雲楓怎麼看，那張臉都無法被他記住。

安雲楓氣急，在男人懷裡掙紮起來：“讨厭你，恨你，滾開……！”

為什麼又是這樣？安雲楓覺得忍耐了多日的痛苦一下噴湧而出。

憑什麼要替他做主？憑什麼擅自拿走屬于他的記憶，讓他一個人麻木了這麼久，然後又讓他回想起來？憑什麼說要去找他就要去找他？

男人壓住安雲楓的後腦，輕輕啄吻他的側臉：“對……不起……雲楓……”

安雲楓有些抗拒地偏過頭，不願意與一個讨厭的人親近。

男人頓了頓，身形更加凝實，原本模糊不清的聲音終于變得清晰一些：“雲楓，現在還不可以……”

“……”安雲楓心情很差，把臉埋在他懷裡，不願說話。

“對不起……是我仗着雲楓對我好，一直欺負雲楓，不要生氣了……”男人軟下聲音，哄着安雲楓。

安雲楓的眼淚一下子流了滿臉，巨大的孤寂感包裹着他，他拽着男人的衣領開始說。

“……什麼都是假的，賽文騙我，你也騙我，連我自己都在被自己騙。我每天甚至不知道該幹什麼，就隻能聽從你的安排去做你想做的事，那些'玩家'是你弄來的吧，記憶是你篡改的吧？你覺得這個世界要完蛋了，又想起來把我提上你的安排上了！”

“對不起……”

“……讨厭你。為什麼要瞞着我，讓我一個人猜來猜去呢？我不想接受你們的好意……”安雲楓擡手擦眼淚，感覺到人生巨大的割裂感在此刻就像豁開了他的心口。

其實安雲楓想過，要不然算了，可是心底卻一直有個聲音讓他往前走，而且他也沒有辦法真的抛下那些被遺忘的事，羅奧蘭大陸的人們，以及這個每次聽到都覺得揪心的聲音。

“雲楓，放棄也沒關系。”男人突然松開手，捧起安雲楓的臉，“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抛棄這裡都可以……”

“……你什麼意思？”安雲楓有些不可置信。

男人頓了頓，繼續說：“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安雲楓說不出話。

“……因為我知道你沒辦法放下這裡，雲楓，對不起。如果你不想，你放棄也可以。”

“滾開。”安雲楓閉了閉眼，他不想聽到這些，他覺得太荒謬了。

男人擡手蹭了蹭安雲楓的額角，有些眷戀：“我很想你，原諒我好嗎？都是我在利用你……是我不好。”

“……夠了。”安雲楓握住那隻手，把臉埋在那隻手裡：“你又騙我……”

安雲楓哭了一會，說：“為什麼要這麼說，非要這樣嗎？”

放不下這裡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安雲楓曾經總是在半夜驚醒，那時候沒有耳邊的呢喃聲，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奇怪事情，他總是覺得孤單，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但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有時候銀葉村會有很多人被瘴氣侵蝕到無法治療，安雲楓看着他們，一邊呻.吟一邊祈求地看着安雲楓，安雲楓沒有辦法，隻能說對不起。村子裡的人好像都普普通通的生活着，但是又好像正在等待着死亡的降臨，他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他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有一天醒來，耳邊傳來那莫名熟悉的呢喃聲，安雲楓有些疑惑，但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第二天，他背着背簍去後山摘草藥，下山時卻遇到了奇怪的人，是玩家。

安雲楓憎恨這個人随意更改了他的記憶，讓他孤單的、麻木的生活了這麼久，剝奪了他自己選擇的機會，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底那麼強烈地渴望改變着這一切，這個人也不會出現。

為什麼一邊保護他，又一邊用這樣的話傷害他呢？他隻是覺得有點害怕，想要一點安慰……

男人靠近安雲楓，好像正溫柔地看着他：“雲楓，對不起，我在等着你，我好想你，來找到我好嗎？”

“……讨厭你。”

“我知道，可是我好想你，雲楓。”男人把安雲楓的眼淚擦幹淨，“我保證……總有一天會告訴你真相，現在還不是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