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邊通常還躺着另一個人，陪他談天說地，暢想未來。

那個人與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長得好像。

可那個人是于深。

林夕辰收回視線時，眼眶的微熱已經褪去，他看向站在旁邊的“于深”，“這位是？”

他突然想明白“于深”讓他在教室逗留的原因了。

于揚還沒來得及開口，于深卻上前一步抓住了林夕辰的胳膊。

他不敢相信般盯着林夕辰一看再看，試圖從他臉上找到哪怕一丁點兒演戲的痕迹。

但林夕辰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般看着他，甚至用力掙脫了他的掌心。

林夕辰沒有同于深說話，他隻是看着“于深”，看上去有些生氣。

“你朋友？”他問。

于揚愣了一瞬，然後很快搖頭，繼而又緩慢地點了點頭。

林夕辰看過來的那一眼，讓他心裡一慌，他直覺他的計劃要落空了。

他找人打聽了林夕辰的事情，知道了三年前的那場車禍，也知道了林夕辰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他懷疑林夕辰是生病了，所以才會重讀高中，才會把自己認成了“于深”。

他計劃着，他要和林夕辰勾肩搭背地出現在于深面前，并耀武揚威地告訴于深，現在自己才是林夕辰最好的朋友。

他不是沒想過，驟然出現的兩個“于深”會刺激到林夕辰，或者林夕辰會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真正的于深。

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反正不論是哪種情況，于深總不會覺得好過。

他在林夕辰身邊卑躬屈膝地扮演“于深”這麼久，要的就是讓于深難過、惱怒。

從于深剛剛的表情看來，他确實成功了。于深比他想象得還要難受，還要痛苦。

可想象中的興奮并沒有降臨，因為他發現林夕辰生氣了。

他被林夕辰看着的時候，說不上來的心虛，活像是一個被人一眼看穿的演技拙劣的小醜。

原本打好的腹稿，那些幼稚又惡劣的話被堵在喉間，于揚不安地動了動喉結，垂頭避開林夕辰的目光，“他，是我哥。”

“你哥？”林夕辰這才又看向于深。

他打量着于深，直到眼眶再次發燙才停下來。

他看着于深的眼睛，突然笑了下，“你哥，跟你很像。”

于深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看到的一切。

他上前一步，還欲去抓林夕辰的胳膊，卻被于揚伸手擋住了。

“他不認識你。”于揚眯着眼，眼神中卻并無挑釁。

于深憤怒地看向于揚，自然而然地将于揚當作眼下林夕辰反常的始作俑者，“你可以讨厭我，甚至是恨我，即便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可你不應該把旁人牽扯進來，尤其是林夕辰。”

“呵。”于揚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

緩緩西沉的太陽，将三人的身影拉得極長。

林遠榮走過來的時候，于揚和于深還在誰也不讓誰地盯着彼此。他沒有走近，隻是對林夕辰喊道：“辰辰，回家。”

林夕辰這才看到林遠榮。他站在原地喊了聲“哥”，卻并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

于深回頭看向林遠榮，他愣了一瞬，“遠榮哥。”

林遠榮冷漠地對他點點頭，上前拉住林夕辰的胳膊就要帶他離開。

“等等！”于深喊住林遠榮，眼神中的不解愈發濃郁。在他心裡，林夕辰或許會因為生氣陪着于揚胡鬧，但林遠榮絕對不會。

并且剛剛林夕辰看他的眼神，讓于深覺得很陌生，陌生又複雜。

“遠榮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遠榮并不想在此同于深多說，他沒有停留，拽着林夕辰的胳膊就要走。林夕辰卻按住了林遠榮拽着自己胳膊的手。

他對林遠榮笑了笑，将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去，将背在身後的書包拿到前面來，他拉開書包拉鍊，在裡面翻翻找找了半天，然後拿出一張演算紙向“于深”走去。

于揚還在原地愣神，突然出現的林夕辰的哥哥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林夕辰拿着一張紙向自己走過來。那是剛剛他在教室裡給林夕辰講題時留下的。林夕辰那會兒說他沒聽懂，所以拿走了演算紙準備晚上再好好研究一下。

他不知道林夕辰現在拿出這張紙是什麼意思。

林夕辰将紙按在了他胸前，笑了一下，“剛剛你和你哥吵架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這道題應該怎麼做了。”

“演算紙還給你。謝謝你給我講題。”

“不，不用。”于揚雙手抱着一張紙，看着林夕辰轉身離去。

林夕辰從于深身邊經過時，擡頭看了于深一眼。

他腳步略一停頓，側頭對“于深”笑了下：“于深，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