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啊。”程梓洛回他,“你不是都知道嘛!”
送林夕辰過來之前,林遠榮曾給程梓洛打過電話,也透露過林夕辰自己所說的想要過來的理由。
林遠榮可并不覺得,林夕辰會為了種薄荷味特意跑過來。隻是林夕辰不願意跟他說,他也就不問。
但他沒想到程梓洛竟然也作出一副守口如瓶的樣子。
“别在我面前裝傻。”林遠榮停下來,蹙眉看向程梓洛,“我是辰辰的監護人,我有權知道他的病情。”
“少擺出這副死人臉。”程梓洛煩躁地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去,“再說他都快22了,不需要什麼監護人。”
“那我不介意給他換一個心理醫生。”
背後傳來的聲音攔住了程梓洛繼續向前的腳步,他隻能緩緩轉回身,闆着臉看向一臉嚴肅的林遠榮。
他相信林遠榮是能說到做到的。且不說繼不繼續做林夕辰的心理醫生,就連這棟别墅林遠榮都出資一半,到時候說不定他的心理工作室都要沒了。
他用腳尖碾着地上的草坪,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有錢了不起啊!”
然後很快擡起腳,滿臉微笑地向林遠榮走過去,“其實小辰也沒跟我說什麼,就是他怕你擔心!”
“你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呵。”林遠榮白了眼颠颠跑過來的人,越過他向前走去。但林遠榮最終還是沒能得知林夕辰到底跟程梓洛說了什麼。
一個來自公司的緊急電話打斷了他和程梓洛的交流,他隻能先行離開。
程梓洛回到會診室的時候,林夕辰正陷落在一個陰沉沉的夢裡。
薄毯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弄到地上,他額頭冒汗,小聲呓語着。
程梓洛歎了口氣,将薄毯重新蓋在他身上。他正準備離開,卻看見林夕辰對自己伸出了手。
蒼白的掌心間裹着一層汗液,程梓洛盯着蜿蜒在掌心的紋路看了好久,在掌心下落的瞬間突然鬼使神差般伸手,握住了它。
幹燥的掌心被打濕,沿着兩掌相貼的縫隙,某種幻夢般的氣息正緩緩滲出。
夢裡,林夕辰的手也被握住了。
他走在操場旁邊的小樹林裡。天上突然下起了雪,他便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沒有接到,卻接到了滿手的溫燙。
他擡頭,看到了于深。
于深握住了他的手。
雪越下越大,他們在下着雪的小樹林裡奔跑,跑到氣喘籲籲,跑到雪花在黑黢黢的土地上聚集成發白的色塊。
于深突然将他抵在一棵樹上。
兩人離得很近,呼吸間,口鼻噴出的熱氣糾纏在一起,讓他有些看不清于深的臉。
林邊立着一盞昏暗的路燈,仿佛舞台劇裡的聚光燈般籠罩着他們。
于深像是怕冷般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每靠近一分,他便覺得心跳更快一分。
等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的時候,他聽到于深的聲音在耳邊溫柔響起。
“我喜歡你。”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白茫茫的一片,他腦海裡像是炸開了無數個雪做的煙花。隻是那些迸然炸開的雪花還未落地,他便被一股突然出現的力量拽離了于深。
他腳下不穩,跌落在一片莫名熟悉的柔軟中。灼熱的酒氣撲面而來,眼前蒼白的雪色被驟然降臨的黑暗淹沒。
于深的聲音俶爾遙遠,林遠榮的聲音卻在瞬息間臨近。
他被鉗制着四肢掙動不開,隻能聽着林遠榮在耳邊胡言亂語。
後來某瞬,胡言亂語也突然止息,耳尖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灼熱的痛感讓他渾身發冷。他終于再也忍不住,猛地坐起身來。
大片大片的晚霞落入視線,被白色窗紗遮住一半的窗戶旁,站着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今天沒有風,空氣裡少了薄荷的清香,牆上的風鈴也難得安靜。
林夕辰喘着粗氣坐在沙發上,他看到那個男人緩緩轉身,銀框眼鏡後眉眼深邃溫柔。
“做噩夢了?”那男人問。
林夕辰點點頭,又很快搖頭。
“程醫生,”他聽見自己聲音沙啞地詢問,“我哥怎麼還不來?”
“你,”程梓洛謹慎地靠近林夕辰,遲疑發問,“你記起來了?”
林夕辰歪頭看他,“記起什麼?”
程梓洛盯着他剛剛睡醒,還泛着紅的眼睛,許久才說,“沒什麼。剛剛夢到什麼了?”
林夕辰避開程梓洛的視線,垂眸盯着薄毯上的花紋,“沒什麼。”
會診室突然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尴尬。
以往這個時候,程梓洛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想方法、找話題,逗林夕辰說話。
可今天他的腦袋怎麼都不肯工作,他隻想放任自己沉溺在那種濕潤又柔軟的觸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