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辰從來不知道原來每天早起上班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

明明他并沒有什麼實際的工作，隻需要坐在那裡看林遠榮跟其他人交涉，然後整理一些自己不懂的問題，等林遠榮空下來的時候問問他。

但即便是這樣，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他也覺得筋疲力盡。

林遠榮原本隻是想讓他離程梓洛遠一點，并不想真的讓他覺得辛苦。現在看他每天早上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便也有些動搖。

車子駛出院子沒多久，林夕辰便靠在一邊睡着了。

車裡冷氣足，林遠榮翻出條薄毯蓋在他身上，對前頭的司機囑咐，“開穩點兒，不着急去公司。”

林遠榮閉了閉眼，像是自暴自棄般側頭看向林夕辰。

他已經很久沒這麼露骨地盯着林夕辰看了。心底的欲望，被擠壓在一個極小的角落，占地很小但密度卻極高，在時間的催化下逐漸變質，已經緩慢出現腐蝕周邊器官的迹象。

他有些後悔當初同林夕辰交了底，以至于現在林夕辰表面上同他與過去無異，卻總能在他想要有所僭越的前一秒，巧妙躲開。

林夕辰睡得很沉，就連林遠榮将手戳在他臉上也沒有反應。

他暖融融的氣息呼在林遠榮指尖，讓林遠榮微微有些出神。

他想起一年前林夕辰突然失憶，第一天去高中上學的早上。那個時候林夕辰也在車上這樣睡着，安穩又平靜。

那個時候林遠榮想，失憶便失憶了，隻要林夕辰能永遠睡得安穩就好。

可現在，林夕辰已經許久不做噩夢了。林遠榮卻又開始不滿足于這個願望。

那驟然消失又驟然回來的三年記憶，打破了時間應有的運行軌迹，将他和林夕辰遠遠隔開。他失去了憑借哥哥這個身份的便利随意擁抱他的權利。

于是在不為人知的陰暗心底，他陰恻恻地想，如果此刻噩夢能造訪林夕辰便好了。

他們離得這麼近，他有足夠充分的理由，以安撫的名義用擁抱宣洩自己的欲望。

或許睡夢中的林夕辰一樣能察覺到林遠榮的小心思，所以并未如他的意。

他睡得極其安穩，安穩又平靜，嘴角甚至帶着抹隐約的笑意。

林遠榮的手落在他唇上，極輕極輕地揉弄着他的唇肉，突然像是受到某種蠱惑般湊了上去。

他并沒有吻上去，唇與唇之間還隔着一指厚的距離，林夕辰呼吸間的氣體落在他鼻尖，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餓極了的野獸。

等林夕辰悠悠轉醒的時候，林遠榮早已坐直了身子。他恢複成往常不苟言笑地樣子，彈了林夕辰一個腦瓜崩，淡淡道，“懶豬。”

人一旦處在有事可做，事情又不難的境況中，便會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當林夕辰再一次站在院門口和林遠榮告别的時候，便産生了這樣的感覺。

他通過後視鏡看着久久站在原地的林遠榮，頭一次生出了面對時間的無力感，也頭一次察覺到林遠榮身上頹敗的荒蕪感。

這種低迷的情緒并沒有持續太久。

他一到機場，便看到于揚正小跑着向自己奔來。

于揚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臭屁，隻在看向林夕辰時才展露出算得上陽光的一面。

“怎麼這麼晚？”他明明比林夕辰小幾歲，身材卻比他高大許多，兩個人站在一起，林夕辰更像是那個剛上大一的人。

“睡過頭，起晚了。”林夕辰對他笑笑，兩人并肩拖着行李箱往機場裡走。

“我在這兒等了你好久。”于揚抱怨的聲音被機場的嘈雜蓋過大半。

送林夕辰來機場的陳叔遠遠看見，林夕辰踮起腳尖，安撫似的拍了拍于揚的腦袋。

迎接大一新生的校園總是熱鬧的。

校門口，林夕辰和舍友們介紹完于揚後，便将行李交給他們帶回宿舍，他則和于揚一起辦理入學手續。

“原來我在你心裡隻是高中同校的學弟啊。”于揚拖着行李箱看着林夕辰為自己跑前跑後，明明心裡爽得不行，偏偏嘴上仍要找他的不痛快。

林夕辰回頭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張紙、一支筆，“在這裡簽下你的名字。”

“哦。”于揚依言照做，都沒看看紙上的内容。

林夕辰将紙交還給負責人，拽着他離開人群，往實驗樓走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于揚跟在他身後洋洋得意着不依不饒。

“那不然呢？”林夕辰回頭看他，“總不能說，你是我前暗戀對象的弟弟吧。”

林夕辰也是忙昏了頭，一時間說話沒過腦子。話一出口，才覺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