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些時間,張道長将前因後果慢慢道出。
“我原是靈陽觀觀主,在觀中修行多年,這座老宅從我師祖那時候起便一直鬧鬼。不過那時候還隻是一隻不成火候的小鬼,從不主動作惡,這片的陰差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管。直到十幾年前,富貴鎮來了個老道士。
這老道士比我年齡還大,但看起來卻才至不惑。不過我資質平庸 ,當時隻以為他是天選之人,也沒有過多懷疑。”
說到這裡的時候,宋時祺捅了捅宋甯玉,張道長見他有話要說便停了下來,示意他先說。宋時祺若有所思道:“您說他那時候看起來才四十多歲,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也就是五十多歲,可我上次見到他,看起來恐怕七十歲不止。”
張道長一愣,宋甯玉也擰眉不解,蘇勝秋卻道:“可是.......小葉子被選中之前,我和她還去靈陽觀祈禱過,當時孫道長還和小葉子說了幾句話,那時候他看起來大概也就五十多歲,而且整個人精神得很,沒有一點兒老态,跟我奶奶差不多。”
張道長想了想,盯着蘇勝秋看了好幾秒,不确定地問:“你奶奶,是不是此地陰差穆蘭?”
蘇勝秋有些驚喜:“您知道我奶奶?!”
張道長點點頭:“你奶奶也算是我的恩人,多年前正是你奶奶在街邊撿到我,把我送到靈陽觀的,要不是你奶奶,我可能就活不了了,沒想到,陰差大人的孫子都這麼大了。”
蘇勝秋撓撓頭:“我奶奶說,因為身份的緣故,她的生命要比一般人長,如今看起來也不過是五十多歲。”
一個普通道長怎麼可能和陰差相比?這其中必然有問題,衆人沉默一陣,宋甯玉擡頭道:“張道長,請您繼續說,後來怎麼樣了?”
張道長應了一聲反應過來,道:“他當時隻是來我觀中讨口水喝,我也沒太放在心上,然而過了大概半年,老宅内忽然傳來哭聲,每晚如此,還有人走路的聲音甚至有人晚上出門,看見老宅大門開了一條縫,有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睛正從内往外面望着。”
“後來老宅鬧鬼的消息逐漸傳遍整個鎮上,有人就求到我這裡,說每晚的哭聲吵得他睡不着覺。我不是不知道這事,實在是........師父在世的時候說我資質愚鈍,不适合這行,我不能保證我能夠解決這裡的問題,而且說實話.......我也害怕。”
張道長又頓了頓,不過已經這麼多年了,他也早已釋懷,不能釋懷的,也隻能讓它随風飄散,無影無蹤。
張道長歎口氣便接着說:“不過,越來越多的人被這裡面的鬼影響到,而且,宅内無端生起一棵槐樹,富貴鎮人心惶惶,說是這厲鬼修煉成魑,要出來害人了。我那時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此事我不能插手,倘若我不插手,這事可慢慢平息。可當晚,就出事了。那一晚上,西邊巷子死了足足五戶人家。”
蘇勝秋從小在這裡生活,自然聽說過這些事情,不過張道長視角裡的經過,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當年五戶人家慘遭滅門,屍體被懸挂在老宅門口,據說屍體是被一路拖過去的,從西邊巷子到老宅,地上十幾道血痕。
宋甯玉思索片刻,問:“那些人都是怎麼死的?可有什麼特征?”
張道長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死狀及其凄慘,身首異處。什麼特征.......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除了住得離老宅近,好像就沒什麼......對了,這群人是吵得最厲害的一批人,當初還想要強闖進來。”
宋時祺“嘶”了一聲,眼中閃過幾分詫異:“不對啊,屋外那些新娘子都是被吸幹精氣成為幹屍,按理說他當初要修煉,正是需要精氣的時候,怎麼會......就這麼殺了他們?”
宋甯玉見他想通了,點點頭表示肯定,又補充道:“況且,一個厲鬼怎麼知道誰吵得兇誰吵得不兇,除非是有人通風報信,或者——
栽贓嫁禍。“
前者倒是好理解,這孫道長擺明了不對勁,說不定就跟這厲鬼勾結殘害無辜,将富貴鎮的事情都說與厲鬼聽;至于這栽贓嫁禍,宋時祺就不太明白了,看向宋甯玉,後者卻還在思考着什麼,沒時間回答他的疑問。
宋甯玉腦子轉的比他快,這點宋時祺很清楚,也不再打擾,催着張道長繼續說。
張道長一張臉爛了一半,隻剩下一隻眼睛,但正因為隻剩下一隻眼睛,面前這幾人在他眼裡都隻有模糊的影子。
除了宋時祺。
他第一眼看宋時祺還以為是外面的幹屍新娘,結果聽他說話竟然是個男子。能看清楚宋時祺的原因也很簡單,隻有他一張臉是亂七八糟各種顔色的。
他看了宋時祺一眼就移開目光,道:“這時候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我算的是這件事情,卦象卻指向我,我是破局人,也是局中人。這些人就是他給我的警告,那個時候我還沒想明白孫欽與老宅之間的聯系,而且那時候距離我第一次見他已經過了太久了,我壓根就不記得還有這麼個人。後來我進入老宅,與厲鬼纏鬥,我當然是打不過他的,隻能拼死先把他鎮壓,這一下幾乎要我半條命。”
“後來我出來之後就卧床不起,知道某一天,我忽然又看見了孫欽這個小人!他趁我無力與他抵抗!竟然囚我生魂,以禁術将我變為他的傀儡!我!”張道長忽然捂住胸口,臉色極為痛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