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步子,原本整齊的青絲被風吹起,身後宮殿在他離開片刻突然炸開,卻是沒有一絲火焰靠近過他,更别提傷及半分。
涼落祈隻是倉促回頭望了一眼,如若他的視線多停留片刻,如若他的目光能向空中看去,他便能看到在半空中盛放的煙火。
銀白色火焰裹着數十根金絲綻開,火焰化為水霧一邊下落一邊消散,而金絲在火焰完全消散後變成了一隻狼和一隻兔,跳落到地上擦過涼落祈的衣擺向着黑界跑去。
涼落祈隻看到了跑到自己面前的不知什麼東西做成的狼和兔子,看它們奔跑着,他也慢慢加快腳步,最後竟也一起奔跑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覺得這兩隻動物分外熟悉,更覺得這黑界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衡霧尋和付逍對他的試探他感覺得到,一直被提及的黑界,兩人的态度更是加重了涼落祈的懷疑。
這裡有解他疑惑的答案,所以他才會迫切地向着黑界奔跑嗎?
那隻狼和兔子交錯奔跑,穿過銀焰毫發無損,而到了涼落祈這裡,所過之處銀焰分散,像是在刻意為他開出一條路。
想着莫不是自己和這銀焰有什麼共鳴?然後他很順利地抵過重重銀焰,最後擡腳向黑界的火焰裡縱身一躍。
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黑界,随着不斷墜落察覺不出黑界的底端在何處,但他看到了那銀焰發出的地方。他走近去看,火焰下隐約是棵樹的形狀,它被通體的銀色火焰包裹着,涼落祈又伸出了手,然後,銀焰消失了。
通體的銀色火焰,就這樣直接平白無故地消散。火焰消散後露出的樹通體如墨,在暗處微弱的光下還映着些許光澤。
涼落祈伸出手指蹭了一下樹幹指腹相互撚了撚,憑感覺判斷出的确沒有一點灰迹。
所以這樹長成便是如此模樣,并非由那銀焰燒灼。
“這到底是……”涼落祈輕輕撫上樹幹,不曾想右耳墜的長生羽忽然振動起來。
“怎麼了?”長生羽從未有過躁動不安的情況,如今它來回亂竄仿佛和面前的神樹有關。借着長生羽散發的光芒,他邊用手安撫,邊後退幾步擡頭重新直視這棵神樹。
與其說是神樹,不如叫鬼樹。此時黑界上方的火焰都悉數燃盡,四周全部黑壓壓的。
世間再無第二棵這樣的黑樹,連葉子都是漆黑的,在樹枝交錯間還挂有無數金絲線。那金絲有的黯淡無光,有的璀璨無比,有的一塵不染,有的被黑色吞噬一半。
和那做成兔與狼的東西是一個。
“是什麼?”涼落祈疑惑。
而随着長生羽的躁動,裡面竟隐約顯化出鳳凰的殘影,鳳凰在空中長鳴一聲,于是悉數金絲晃動,凡人的聲音布滿四周。
“求求您,神靈大人啊,佑我的孩子一生,無災無難吧……”
“我要家财萬貫!我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神啊…祝我們一族風調雨順吧……”
“神靈大人…請護我國運…保我子民……”
“大人,再次向您跪拜——用我剩下的所有壽命找到我的親人……”
……
“好吵……”涼落祈被突如其來湧入的聲音震住,那些聲音不分遠近,無論高低,悉數鑽入他的腦中,充斥在他的耳邊,他忍不住捂住雙耳後退一步。
長生羽中鳳凰的殘影受到影響也在不斷嘶叫,此刻涼落祈的腦海中全都是世人的喜怒哀怨。
有幹練的衣袖拂過,黑衣銀紋下,蒼白卻年輕的雙手輕輕遮住了他的雙耳。
“别怕。”
“誰?”涼落祈下意識地回答,緊緊閉着眼睛,手不自覺握緊了他的手。
那人微微動了一下,随即低聲道:“阿祈,别怕。”
說來奇怪。明明耳邊仍舊十分嘈雜,涼落祈卻能準确地聽到護他之人的聲音。那聲音清冷從容,縱使他頭痛欲裂,也神奇般地被安撫到。
他松開了手,被護他之人趁機左手環住他的頭靠緊了他的胸膛,捂住了他的右耳。
那人側身将涼落祈護在懷裡,另一隻手輕輕護住他的腰,而後單腿輕輕彎曲借力一撐,帶着涼落祈後退,盡可能與樹保持較遠的距離。
右手對準了面前的罪魁禍首,隻一點,不過輕飄飄的動作,涼落祈耳邊安靜下來。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做完這一切的人在涼落祈睜開眼睛時隐入黑暗,無聲無息地消失。
涼落祈睜開眼睛隻來得及看到面前一閃而過的白色,那白色像是那人脖頸處的項鍊,和那人的手一樣,很溫涼。
摸了摸耳邊的輕羽,涼落祈緩了過來。
那應是一位很溫柔的人。
再掃視四周,一切如常,哪兒還有剛才助他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