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未分時,災離曾認同神官們對于堕落兇獸的處理便是必要時的互相妥協,何況那是不死不滅的專吃活物的獓狠。
但這是黑界。望着水鏡中獓狠對十傾曜毫無脾氣的模樣,涼落祈一聲歎息:“果然……不愧曜帝。”
“多謝。”它向前走一步,瞳孔縮成一條豎線。灰色霧氣自它眼中擴散而出慢慢籠住了雙眼,隻留豎瞳探樹。
掃視了一圈獓狠并未看到涼落祈的蹤影,無奈隻得低頭代禮,擡頭離去:“冒昧打擾,還請曜帝見諒。”
“無妨。”十傾曜雙臂環繞着搭在胸前轉身,“既然沒找到就回去吧——如果你能活着出去的話。”
十傾曜沉默地看着它離去後,走上神樹直奔樹幹,不作停留。獓狠身軀一震,趁他将後背毫無防備地全然露在它面前。
它一個發力猛然沖向十傾曜,側頭以其巨角妄圖刺穿他的後背。涼落祈在樹裡水鏡中見到不自覺伸出了手大喊一聲“小心!”,怎奈十傾曜頭也未回,隻那頃刻,他背後燃起了滔天的銀焰。
那銀焰涼落祈識得,不久前他步入曜界時,滿目皆此。獓狠見狀連連後退,匍匐着後退轉身就要逃跑,十傾曜沒給他機會,伸手聚起一團火焰,随意一揚,霎時烈焰席卷獓狠全身。
觸及樹幹時樹幹表面浮現出波紋,十傾曜一躍而下,樹幹恢複如初。
“唔,你回來啦?”聽到身後動靜,正看着獓狠一點一點化成灰的涼落祈轉頭招呼了一聲來人。
樹中與外部不同,空間很大也很明亮,頭頂上盡是金色絲線閃耀而成的光芒,而金絲高低不等交錯垂落,唯有一根最為耀眼。
“這些都是什麼?”涼落祈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那金絲尾端的紅豆,“為什麼這個挂有紅豆呢?”
他猜到這些金絲是生魂。生魂同蔔卦一樣,祈願之人為達成心願會以自己某些東西作為交換來實現,而以性命作為交換,将自己的魂魄交予神靈的人魂即為生魂。
涼落祈始終不理解與鳳凰無關的十傾曜怎麼會行祈願之事,他很想聽十傾曜親口說出這金絲的秘密。
十傾曜還未擡步走進屋中,見他正摸着那顆珠子便靠在了門邊。心生逗弄之意,十傾曜眼中帶笑,語調閑散地張口慢慢道:“那都是活的人魂,因為不聽話,都被我煉化成金絲了。”
涼落祈手明顯地抖了一下,随後一臉幽怨地望向十傾曜。那靈動的雙目不信之意十分明顯,涼落祈近乎嗔視般盯着那靠門的黑袍人,一字一句道:“曜帝怎的能騙人。”
十傾曜見涼落祈将手從金絲上挪開一副洩氣的模樣,忙走上前湊到他身邊:“我并無欺騙之意,隻是……”
涼落祈突然擡頭同他直視,那眼中得逞的笑意分明是在反逗他的神色。
十傾曜錯愕一瞬,那手情不自禁伸出時又立刻收回了袖中。兩人沉默許久,十傾曜率先打破了這面對面的寂靜:“絲是生魂。珠子……”
“紅豆。”涼落祈不禁想起上次被贈予的紅豆,想到那句“心生歡喜”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沒有了下文,得到了想聽到的答案涼落祈看着頭頂這些金絲,複又望向十傾曜的臉。
本是十分正常的注視,偏偏涼落祈感覺不好意思起來。眼神下移注意到他嘴邊細小的傷口,剛要開口後者很快反應過來:“剛才唐突處請見諒。若阿祈不想與他動手,唯有進入塵海内才能避開。”
“莫非這塵海除了契主任誰也無法進入?你是契主,所以有了你的血我才得以脫身。”涼落祈豁然道,“這樣說來應該是我多謝曜帝的。”
涼落祈這麼說着依舊盯着他嘴上的那一彎血痕,思量了片刻便開始翻翻右袖找找左袖,尋起什麼東西來。
十傾曜見狀手指抵住了唇上血痕。這點小傷本就不痛不癢,不值得他費這心神。于是他對涼落祈輕聲道:“不必麻煩。會自己愈合的。”
扒拉東西的人終于扒拉出來一個小瓷瓶,很是自豪地揚着笑容遞給他:“這個,優神粉!俗稱還筋送骨回肉粉!我接了委派外出時的必備物品!優神粉!抗跌打,抗拉傷,愈流血,愈斷骨,防毒蛇,防飛蟲,效果一級棒!”
十傾曜見他又将遞到自己面前的瓷瓶收了回去,放到自己耳邊輕輕晃了晃瓶身,随後拇指一翹,彈開了瓶頂的封口珠。
封口珠被他一彈并未落地,而是靜靜地懸空在了一旁。
接着,涼落祈才正式将小瓷瓶遞給十傾曜。
十傾曜接過,擡起頭簡單粗暴地對着嘴唇就是一倒。涼落祈懵了一瞬連忙阻止,他原以為裡面至少還有半瓶多,但似乎隻剩一星半點,已經全被倒出,弄得十傾曜滿嘴都是。
“……”涼落祈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優神粉少得好。
見十傾曜一手還舉着那小瓷瓶十分無辜地盯着自己,小瓷瓶中殘餘的粉末時不時滑落一些飄落到他身前的黑發上,一時間涼落祈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啊這個……快被我用光了。不過幸虧,不然你是準備都吃嘴裡去嗎?我來幫你吧。”
他絮絮叨叨好一陣,完全沒把對面人當成那諸神懼怕的神仙,十分仔細的将十傾曜嘴邊殘餘的優神粉以指腹蹭下,慢慢塗到了他下唇細小的血痕上。
十傾曜眉目柔和地看着他,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眼中卻浸着不深不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