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落祈愣了一下,面前那鵝黃色衣裙的女子應該就是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跹了。
姐妹兩人裝扮截然不同,姐姐紫裙素雅,頭飾僅一對銀色蝴蝶流蘇橫在垂挂髻發間兩側,蝴蝶上嵌了一對藍色寶石,可謂素潔中内斂着奢華。而妹妹鵝黃衣裙外還着了兩層紗,許是屋中涼爽,夏日屋中僅她穿得最多。
上官跹看着涼落祈時擡手摸了摸幾乎滿頭的發飾,單是簪子就插了三個。
涼落祈對上她的視線在想要不要對她打個招呼時,便見上官跹直接“哼”了一聲将頭一撇,随後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
上官翩見狀對着她的手背輕拍了一下,靠到她身邊低聲斥責道:“客人還未動筷,怎的就吃起來了?”
上官跹并未回應她,将手收回在身前一邊吃一邊掃視着幾人:“爹爹請再多的神仙也是沒用的,現在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都往家裡領。”
“不可無禮。”上官翩正回了身子端正坐着,擡眸看了眼對面的人低聲告誡,“那是真正的神仙們。”
“那又怎麼樣,以多欺少來把我們拆散嗎。”上官跹塞嘴裡一塊口酥,原本以為聽了姐姐的話會安靜下來,結果在端起茶水毫不遮擋地一口飲盡後仍是不服氣地開了口。
正好上官富貴剛給對面的绾渡點頭哈腰完,想來招呼兩個女兒給對面座上賓打個招呼,不想還未走到面前便聽到上官跹語出驚人,直接連道好幾個“你”原地吹胡子瞪眼起來:“不孝女!我養你這麼大,你倒好,被一個妖怪纏了身還想跟着去給人數錢!”
绾渡看着剛才上官跹的一番表現,轉頭十分自然地問十傾曜道:“十兄怎麼看?”
十傾曜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茶杯側頭望着涼落祈,看他捏着下巴對着面前桌上的兩盤小食難以選擇,忽然聽到身旁那桌席上绾渡點自己的名字,他才堪堪擡眸草草掃了眼對面人回道:“無異。”
绾渡點點頭,目光看向在幾人進屋後便一直有的冰池道:“這樣。如此看來屋中屬實涼爽,中央處這一排三腳鼎中冰塊一直未化,跹姑娘穿得厚些倒也無可厚非。”
十傾曜聽出他話中深意,遂放下了茶杯正眼同绾渡對視道:“此事我有分寸,倒是你怎麼還特意來告訴我……”
“小十和绾兄在聊什麼?”涼落祈突然探過頭來,手中正拿着剛剛一直未選好的小食,是塊松子金糕。
因為中間隔着個十傾曜。涼落祈想對绾渡一起說,隻得将身子前傾一些:“看兩人似乎聊得投機,我也想聽。”
十傾曜與绾渡僅在南村見過一面,照理來說十傾曜并不是會随便同人閑聊的性子。
涼落祈分外好奇二人在說些什麼,他們的關系難道是守夜那天拉近的?
涼落祈這樣想着吃了口金糕,在雙眼睜大又吃了一口那刻,十傾曜将自己桌上那盤松子金糕拿起放到涼落祈的桌上。涼落祈垂眸望了一眼桌上多出來的小食,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绾渡見狀笑着問:“估計不夠吃?我的也可以給你。”涼落祈聽罷幹笑兩聲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多謝。”
那邊上官跹還在同上官富貴對着來,上官姐妹應是被上官富貴捧在手裡的孩子,上官跹聽到不遠處上官富貴的訓斥直接伸出兩隻手,對着他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後一臉無所謂地拖着嗓音道:“哪兒有錢呀——你先給我們了,我才能數啊——”
上官跹的聲音綿軟,拉起尾音來顯得俏皮,但畢竟有客人在,上官富貴再疼愛她也還是适宜地準備警告一句:“你……”
“父親,客人還在呢。”上官翩對着上官富貴掩面輕咳一聲,又在桌下悄悄碰了上官跹一下,及時留住了父親的顔面,沒讓妹妹繼續無理,“父親不要動怒,跹兒也莫失分寸。”
對面邊上的付逍和衡霧尋一直關注着上官姐妹的動作,看到上官富貴吃癟也是樂意看熱鬧,最終上官富貴捋了捋小胡子,瞪了上官跹一眼沒再多說拂袖走向南座。
涼落祈坐在首位,被上官翩一說未再同十傾曜兩人談論下去,喝了口茶又重新望向她們。
如上官富貴所說,上官跹是位活潑好動的女子,與身旁的文靜的姐姐截然不同。周身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上官富貴口中的“豎子”并不在膳廳中。
“那個,諸位大人能來做客真是令本府蓬荜生輝!大人們請動筷,希望在下的招待能讓各位賓至如歸!”
上官富貴渾厚的聲音回蕩在屋中,邊說邊舉杯向衆人示意,涼落祈幾人聽罷也端起了酒杯回敬,上官姐妹亦雙手捧杯。
十傾曜想提醒涼落祈什麼,看他一杯酒飲下後口中誇贊着“好酒好酒,是貴府珍藏了三十年的陳釀了吧?”便沒有作聲。
他知他有分寸。
上官富貴樂意聽人誇贊,當下回道:“沒那麼久沒那麼久,是三日前剛從酒肆拿來的二十八年陳釀,望涼大人喜歡。”
上官跹看着幾人與其父交談甚歡的樣子,眼神從末席又回到了首席,一旁的上官跹見狀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你看那人模樣,叫涼落祈來着?真是好生俊俏呢。”
“人家離你這麼近,怎麼才說此話?”上官翩沉思了片刻同樣望向了涼落祈,隻是他那身旁之人讓她更在意,“我曾從……口中聽聞過一個人,包括那位大人在内,對那人的描述同對面涼落祈九分相似。但是那紫瞳之人……大人說不要去招惹。”
“他們難道認識?不然為什麼會告訴你這些?”發現涼落祈的目光朝自己轉來,上官跹連忙垂下頭作勢夾起一道菜吃入口中,想了想她又道,“但是無所謂啦,不要讓他們發現苌庥就好了……”
上官翩見狀突然輕笑了一下,随即以手遮嘴靠近上官跹的耳朵說起了悄悄話:“你若喜歡涼落祈,姐姐便幫你踢了苌庥,試着為你們兩個做媒如何?”
上官跹原本就紅了的雙頰聽罷染得更紅了,她身子向一旁一傾雙手捂臉道:“說說說說什麼呢,那副皮囊是姑娘見了都喜歡吧?對面那幾個男子哪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