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個字他已經默念了很久,張開嘴,最終又默默地閉上。
對不起冥王大人。做不到。實在做不到。
鬼鏡将蝶降遞到他面前,蝴蝶離開透明骷髅飛落到冥王肩頭:“來吧。”
盯着骷髅頭看了好一會兒,涼落祈伸出手心接過,準備探查苌庥下落。
“換頭飾了?”鬼鏡視線落在了不及十傾曜小腹的女孩身上。
她是一頭姬發式長發,發尾一直垂到了大腿。簡單的反绾結鬟沒有過多的裝飾,隻插了一支滿簇的玉钿發冠。
那是用白玉雕刻成白色梅花樣的花钿,一簇一簇布滿鬟上。這會兒聽見鬼鏡詢問,她轉了一圈示意。
發冠兩旁垂下的流蘇随她的旋轉晃了起來,晃得鬼鏡眼暈:“墓笙,能不穩重一點?”
“不能。”墓笙沒有過多理會他,向十傾曜遞過去一個小瓷瓶。她鬼鬼祟祟地上前一步瞅了一眼在認真探查的涼落祈,又小心翼翼地退回來挨着十傾曜道:“喂,嘗嘗我新制的藥。”
十傾曜沉默着拿過,打開瓷瓶時一股中藥味撲面而來又立馬合上:“味道這麼重?”
墓笙雙手背到身後不以為然:“加了百霁草,這東西隻要燒了就有股味,不燒又沒辦法煉,你湊合湊合吞了。”
鬼鏡見蝶降冒出的紫色漸漸淡下,掩嘴咳了兩聲以示兩人。墓笙見狀催促道:“快吃!”
十傾曜聞言将瓶子又抛給了墓笙,墓笙見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煉制的藥摔地上,當即護在手裡怒斥那不講道理的人:“十傾曜!”
涼落祈轉頭看見的就是兩人你逃我追的場面。
“你吃不吃!”
“不吃。”
“你不吃也得吃!”
“不吃。”
涼落祈想着要不要勸勸架,但看着十傾曜毫不費力地東躲西藏,倒是那個小女孩費勁地追着,氣呼呼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
冥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涼落祈才想起來手裡還捧着蝶降:“找得如何了?”
“苌庥魂魄破碎,應該是上了赤字,但是蝶降追尋下去的那道靈力卻一直未斷。”
涼落祈将手擡高了一點,鬼鏡見狀收回了骷髅:“所以你推斷是苌庥将自己的靈力也渡給他人了?那個上官?”
涼落祈點點頭:“雖然很不合理,但恐怕是這樣。”
沒有人能将自己的靈力渡給别人,死了就是死了,靈力也會随之消散。
但山鬼是特别的,加上上官姐妹和苌庥與山鬼的交情,即使是萬分之一,兩人失蹤後也是有可能用了山鬼那種繼承的法子的。
“不吃藥你就等死吧!”墓笙大抵是追累了,被一個高她兩頭的骷髅架攙扶着,氣喘籲籲地氣急敗壞道。
涼落祈聽得清楚,跟着鬼鏡走下來的動作一起轉移了視線:“什麼藥?”
十傾曜還是剛剛負手而立的模樣,見涼落祈回頭便來到他的身旁:“沒什麼。”
鬼鏡瞥了一眼他,正好跟十傾曜視線對上。紫色瞳孔中要殺人的眼神仿佛在說不準多嘴,鬼鏡挑眉忽然壞笑起來,看向了涼落祈就要張口。
涼落祈被鬼鏡盯得一懵,心道不會又要讓喊那别緻的稱呼吧,墓笙的聲音便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注目平衡:“什麼藥,還能是什麼藥,當然是給你們三個準備的補腦藥。”
鬼鏡:“……?”
十傾曜:“……”
涼落祈:“?”
殿内,兩人留下來吃了頓飯。涼落祈長這麼大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身旁那一排排的骷髅來端酒送菜。
與來迎接他們的那兩具不同,它們穿着與常人無異的服飾,做着與常人無異的動作,除了不會說話,哪兒哪兒都好。
涼落祈見十傾曜沒有動筷,自然也是沒有動筷的,便先給他講起了剛剛用蝶降探查苌庥的經過。
十傾曜聽罷點點頭,他聲音沉穩,像無論何時都在波瀾不驚:“他們躲回了妖族。妖族路途遙遠,有人幫他們。”
“極有可能。難道還是擇韶?他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涼落祈托着下巴思考着,看到十傾曜向他碗中夾了幾片肉:“阿祈不如先嘗嘗看,是墓笙特意尋來的靈獸肉。”
“蓮子炖洵魚。”墓笙補充菜名。
“多謝。”
鬼鏡一看就要把那盤整個端走,端了兩下發現一整個端不動。見他滿臉疑惑,墓笙淡淡道:“盤子是釘死的。”
鬼鏡默默收回手。
過了一會兒他又看見十傾曜給涼落祈指了指那道彼岸花爆炒牛河,又想伸出手的鬼鏡最終被墓笙拿着一把弓弩抵住了下巴。
冥王看着她和善的笑容幹笑兩聲想狡辯一下,被墓笙優雅地打斷:“冥王大人,來者是客呢,您整這死出着實不太合适呢,十分有損您的冥王形象呢,您覺得呢。”
涼落祈:“……”
他突然覺得天界對冥王的傳言好像不全。
冥王大人長相妖孽,但自戀。脾性暴,又幼稚。
鬼鏡心虛地挪了眼神,試圖讓面前的女孩先冷靜冷靜,涼落祈看到她手中漆黑的弓弩驚奇地喊出聲:“那把漆黑的弓弩!”
墓笙見狀笑了起來收了弓弩:“你終于發現了?”
月黑風高夜,有一個人丢給了在對付狼群的涼落祈一把弩。弓弩小巧,通身漆黑,威力很大。
涼落祈點頭:“一直感激那晚的相助,今日碰巧遇見了,在下該如何回報姑娘呢?”
“沒事沒事,小女墓笙,你好祈神。你合我眼緣,便借你用了用。真想感謝。”墓笙一聽趁機拿出小瓷瓶倒出來三顆小藥丸。
藥丸有黑、紅、青三個顔色。她默默地将三顆藥丸投入鬼鏡,涼落祈和十傾曜的酒中,随後端起了她的小茶杯向三人舉起笑得燦爛:
“幹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