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海水原本被分割得整整齊齊,但在那一瞬合上的時候,涼落祈臨近一邊的海水先似山丘倒塌一樣滑落下來,将他卷入了水流淹沒。
“阿祈!”
海浪的沖擊将十傾曜三人掀的散開,付逍與衡霧尋相距不遠,對十傾曜報了活着的平安二字後,唯獨不見涼落祈被推到了哪裡。
衡霧尋吐出來一串泡泡又一頭紮進水中左右環顧,沒有看到涼落祈的身影,反而瞥到一道黑色身影從身邊遊了過去。
“花屍——”
夾雜着焦急的聲音喚出了不曾開口喊出的神器,一串花瓣從他背後顯現,随了他主人迫切的喊聲,疾速地聚合在一起穿梭在海水中尋找涼落祈的蹤迹。
而此時的涼落祈毫發無損,在水中遊出一段距離,一手搭着剛剛換下的鬥篷,一手劃着水四處遊動着,看着沒有什麼異動,便放慢了速度。
十傾曜找到他時,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氣。泡泡随着他口中吐出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勾勾手,花屍便停了下來,彎彎繞繞又懶懶散散地回到十傾曜身邊。
涼落祈發覺周圍越來越空蕩,像是在進入一個無底洞,漆黑的前方涼落祈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裡面,他想繼續遊上前去看看,卻被一股外力向後輕輕拉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又看了看身後,看到紅色的花瓣連接着一個人。
“花屍折骨?”
花屍的另一端在他手掌上蜿蜒卷縮,直到涼落祈被慢慢拉到十傾曜身邊,花屍才松開他,一圈一圈繞着兩人轉圈。
涼落祈才意識到許是剛剛自己跑出去太遠讓他擔心了,立馬拍了拍他的手:“小十寬心。”
“嗯。”
見他僅僅隻是答應了一聲,涼落祈感覺出來他心情有些低落,對上他的眼睛卻是亮亮的。
隻一瞬十傾曜便垂下眸子,那半阖的雙眼将水晶般紫色的瞳孔半遮半掩,涼落祈眨了眨眼睛,向上遊了一下和他平齊,然後試着擡起手,又輕輕拍了兩下他的頭。
“小十,多謝。”
十傾曜嘴角微揚,閉上了眼睛,片刻後睜開對他伸出手:“我們過去吧,阿祈。”
涼落祈被他抓着手指帶路,琢磨了剛才那一刻許久。最後心中蓋棺定論道:他好像挺喜歡摸小十的頭,而小十大抵是喜歡被……摸頭。
反差有些大,大到跟聽到修淺染要讓進淵界的人全要着女裝一樣有些匪夷所思。十傾曜看上去如此清心寡欲的人,竟然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嘴角也是勾着的,涼落祈怔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在不知道該看點什麼的時候他胡亂朝一旁望去,随後停在了原地。
見十傾曜回過頭來,涼落祈指向一處:“我好像發現結界的缺口了。”
結界可成亦可破,隻要将那支撐起結界的東西毀掉即可,這東西便稱為——缺口。
想破結界最好的方法就是尋找缺口,借樹作結界,就找那棵特殊的樹。借花當結界,就找那朵與衆不同的花。借海布結界,就找與海有關之物。
當然,靈力極強的人也是完全可以直接把整個結界破掉。
十傾曜本來想直接轟開的。
這個結界于他而言不過動動手的事情,因為有一人不适合下水太久。
一進到冬季那人就有些怕冷,小小的卧房中總會架一個銅質四足雕絲火盆。他就窩在火盆旁的搖椅上,蓋着暖席,一邊向手中哈着涼氣,一邊等着一碗遲到的浸了草藥的赭茶。
茶湯彌漫着茶膏的香氣和草藥的一絲苦味,混着霖木柴噼裡啪啦燃着的味道,安神又溫暖。
那人喜歡躺在鋪了暖和的靠背毯的搖椅上,喜歡喝浸了養生草藥的赭茶,也喜歡空氣中縷縷交織的柴火燃燒的氣味。
記憶戛然而止,十傾曜望向涼落祈。無論眼前的他是何模樣,何種性情,他也總是心甘情願地尊重他的選擇,跟在他身邊陪他做任何事的。
這會兒衡霧尋和付逍也遊了過來,向他們身後指了指:“涼兄十兄,那邊有個奇怪的東西,是面銅鏡,插在地裡沒了半面。真是奇怪,我們兩個下水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剛剛這海水沒合上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這會兒倒憑空出現了。”
付逍點了兩下頭也道:“在那邊試着拔出來了,好像沒什麼用。”
涼落祈聞言側了側身,給他身後之物讓了路:“這還真是巧,難道是要兩個一起?”
“也是個銅鏡?”衡霧尋靠過去細細地看了一下,“還真是,那——”
衡霧尋伸出手指:“如果是要同時毀掉銅鏡的話,我再禦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