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蓦然反應過來,她隻聽讓他們來抓涼落祈的人道他隻有一把神器叫什麼負雪,是把白弓,可沒聽說他還有其他神器在手!
見此雲華和店小二都後退了幾步,一時間兩方人又僵持了起來。
本是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如此安靜的氛圍下紅蓮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向涼落祈兩人,聞玉跟在其身後,仔細擦拭着手中劍身上留下的血迹。
“同袍!”
紅蓮走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嘟着嘴埋怨:“他們兩個還沒被解決嗎?那小妖也太多了,俗言道擒賊先擒王呢。”
太陽落山,夜幕将落,别說紅蓮,連涼落祈也不知道這些小妖怎麼還在源源不斷地趕過來。
像用雙手去接被第三隻手捅破了裝着谷粒的布袋湧出來的谷粒,直到将手中空隙填滿,第三隻手或許才會将那洞口堵住。
想到這裡涼落祈忽然明白了。
小妖不是沒有數量限制,正是因為它們太多,才能不斷地補進來。
布袋是妖族,谷粒是這群小妖,第三隻手便是那名雲華的女子和店小二,雙手就是他們自己。
雙手被填滿裝不下溢出來的時候,第三隻手才會去把破了的洞補上。那兩妖一點沒有收手的意思,也對小妖不管不顧,就是要将他們耗在這裡直到抓住他們。
紅蓮見涼落祈沒回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兩晃又問了一句:“真打不完?”
“打得完。”涼落祈這次回了,他很仔細地擡起自己的手看了起來,就差貼臉看了,那碰過葡萄的手指染上的汁水已然快消失,便友好地向雲華和店小二揮揮手,道:“兩位看,記号快沒有了。”
“怎麼可能!”雲華還是狐妖之樣,聽罷質疑道,“我的追花散能撐到第二天晚上,你們還在鶴樾,絕無隻這半個時辰就消失了的可能!”
涼落祈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一手托着一手指着張口就來:“優神粉,抗跌打,抗拉傷,抗跌打,抗拉傷,愈流血,愈斷骨……”
“我沒興趣聽你講你這破玩意兒。”狐妖不耐煩地抖了抖耳朵打斷了他,耳下那對紅色碎寶石耳墜也被帶得叮咚作響。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追花散是怎麼被破解的,店小二歎了口氣對着狐妖低斥了聲“愚蠢”,看向涼落祈手中的小瓷瓶:“就憑這個?”
涼落祈微笑道:“是的。多虧這記号,方才新挖掘了兩個好處,一個是解酒,還有一個是……”
語話剛落身旁那白布卷着勁風攻來,這次是紅蓮擋在了他前面,紅色的火焰同剛才涼落祈瞳中映出的一樣,被點燃的白布不燃燒殆盡火焰不會停止,最終店小二棄了自己的煉成的寶貝,心有不甘地看着它被最後一縷火苗吞盡。
“喂,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解決?”紅蓮又問了一遍店小二,雲華還想理不直氣也狀幾句,店小二攔下她緩緩道:“你身後那位不是已經說出來了?”
紅蓮轉頭:“同袍何意?”接着她反應過來,伸出自己拿過橘子的手看了幾眼,果真有幾個胎記一樣的東西。
“吾懂了。隻要這記号消失,這群小妖便不攻自破了。”
涼落祈點點頭:“沒錯。”
“還要繼續打嗎?”涼落祈禮貌地詢問了一句,惹得對面兩人滿頭黑線:“寡不敵衆,誰跟你們打。”
紅蓮差點撸起袖子一團業火丢過去:你放出來這麼多小妖居然說寡不敵衆?
誰強誰占理是妖族的一貫作風,就算妖族現在也不怎麼胡作非為到處惹是生非,保不準這一族中說好聽點總有幾個斯文敗類,說不好聽點就是總有幾個沒腦子的登徒子反水,要不怎麼總是妖族兇獸上天找事,下地鬧事呢。這會他們見打不過準備認栽了,豈有白白讓它們離開的道理?
故聞玉适時接話道:“奇了。這會兒小妖們都沒了,成我們衆你們寡了?”
兩人聞言滿頭的黑線更多了。他們不想多做解釋,反正自他們踏入鶴樾起就已經入了妖族的結界,站在了妖族的領地。
黑夜席卷了鶴樾上空,也隐去了所有生人的氣息。本還是那塊剛剛走過的路口,然除了四個神兩個妖,原本燃着的燈焰全變成了黑綠的妖火,周圍沒有一家鋪子開着,足以用死氣沉沉來形容了。
将凡人隔開的結界。
雲華慢慢變回了人身,她跟店小二一同站在了一座拱橋上,高昂着下巴盯着他們。雲華拍了兩下手,他們便聽到店小二道:“謹遵妖王命令,歡迎各位的到來——”
頃刻間,四人重新回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種各樣的吆喝聲,花樓前嬌滴滴的招客聲,涼落祈和十傾曜相視一眼,手中的劍柄卻并沒有收入袖裡。
她說了“妖王”。
涼落祈轉頭向後一瞧,滿花雨确實在身後,原以為妖族或許會自立一方結界等他們到來,雲華和店小二很明顯是認識他與十傾曜的。兩人口中的“他”難不成是上官翩?
思緒剛落,涼落祈就感覺周圍氣味讓他不太舒服。與那群小妖不同,同有實力的雲華和店小二不同,踏入鶴樾時這些妖族的味道幾乎都可以忽略。
神仙修靈,靈力是正氣,而妖族的氣息雜亂,修出的妖氣也亂作一團,别管是正氣邪氣,其實都無所謂,但這會兒涼落祈聞到的是一股獨特的氣味。
眼下處在人群中那兩隻妖總不可輕舉妄動,涼落祈本想尋下氣味的來源,又聽見雲華笑嘻嘻道:“大人,您還沒發現嗎?鶴樾——就是妖族啊!”
心道着怎麼可能,偌大的鶴樾大部分凡人都集中在此哪兒有全部妖的容身之地,涼落祈的左肩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下。
十傾曜抓住的小臂将他往自己面前輕拉了一把,而涼落祈恰在看自己衣袖上似乎染上的氣味。
兩人姿勢遠看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猶似十傾曜在身後環住了涼落祈将他圈在懷裡。
一個綠不溜秋的人影便在涼落祈眼前晃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如常。
在涼落祈懷疑自己看錯了的時候,那股奇怪的氣味又傳入他的鼻中。接着,他面前的人群中又有幾個人影綠了一瞬,像行走的妖火,複轉瞬如常。
他明白了雲華口中那句話的意思。那身臨妖族領地的畫面幾經閃現,路邊照明的金黃燈籠突然變得煞紅,樹上結紮的彩燈也斷斷續續冒着綠光,周身行人向兩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那怪異不是兩人有問題,是行人有問題。
涼落祈的表情逐漸僵硬,十傾曜亦感受到了懷中人的情緒,擡眼望向高橋之上的兩人:“阿祈察覺到了?妖族隐匿于鶴樾之中,已經與凡人融為一體生活。他們不會随意吃人,但會影響一些人。”
“那氣味,就是被妖族标記,要成為妖的人身上發出的。”
遠遠望去,整個鶴樾籠在一個巨大的結界之中,像一盞明滅不定的油燈,有光亮之地就有陰暗之面。
這醉生夢死的繁華之地,彌漫着鋪天蓋地的腐爛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