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臉說話的聲音有些許稚嫩,應是個少年,涼落祈聽不出來認不認得,但這白臉雖溫和,眼中卻有着目空一切的态度,多是個大人物。大人物能對身邊少年有所包容,想來地位也是不低的。
隻是這白臉聲音實在熟悉,在疑惑他們兩個為什麼要把臉塗成這個樣子之際,剛要開口便被藍臉打斷:“走吧。”
涼落祈隻得同兩人點點頭,目送兩人遠走,沒注意到兩人轉過身來看他的眼神。涼落祈掉頭提起那個行妖:“那個,别哭了?應該能聽懂我說的話吧?”
聞言它哭得更兇了。
行妖小到剛出生的嬰兒大,體重卻像個八歲小孩,但涼落祈反手舉着它很穩當。變小的青面獠牙顯着好看了許多,最起碼沒有那麼的兇神惡煞。
涼落祈想了一遍剛剛說的話,好像聽起來是有點像在威脅它。
行妖死死護着那串珠連連搖頭,癟着嘴哭了會兒,剛消停,看見涼落祈的視線重新落在它身上,馬上又要哭,涼落祈忙道:“别哭,别哭。我不打你。我隻問你幾個問題,你隻需點頭或是搖頭。問完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見它點頭,涼落祈邊走邊問出第一個問題:“你是結界的缺口?”
小行妖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消失了這個結界才會沒有嗎?”
小行妖連連搖頭。
看來它不是唯一一個缺口,還有另一個。
涼落祈走着走着便走到旅舍,旅舍周圍的結界完好無損。他本想進屋去找十傾曜,手中行妖突然發抖,大叫了一聲猛然化成竄上天的綠色火焰,漸漸縮小變回了那普通的行燈。
涼落祈略帶疑惑地看着它,随後聽到旅舍開門的聲音,裡面走出來一個人:“哦?客人?”
涼落祈點點頭,舉着燈溫和地開了口:“掌櫃這麼晚了不休息嗎?”
掌櫃笑得安詳從容,一手的拐杖顫顫巍巍地拄着走近涼落祈:“啊,入夜了,等客人們睡着,要出來看看周圍情況的。”
“那您看到什麼了嗎?比如屋頂上的屍體,草叢裡的血迹?”涼落祈神色不變,也淡笑着問了一句。
“客人真會說笑,客人是剛看到嗎?可我剛從院子裡轉出來。”
“正巧我也剛出門閑逛,回來沒多久,草叢的血迹應該還有。”涼落祈未靠近他半分,站在原地客氣地回應着,“還請問掌櫃的,旅舍二樓當真隻有我們四人?”
掌櫃的回得模棱兩可:“上年紀了,都是小木招待的,記不得啦。”他拄着拐杖背着手轉了個身,不打算再跟涼落祈交流,“客人,天也漸濃,快回去吧,早點休息。”
“多謝,您也是,辛苦了。”看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涼落祈才擡步向旅舍走去。
他擡頭望向第四個房間,窗内黑漆漆一片。賬房先生已死,無從得知此屋有沒有人住。但他知道,此事跟掌櫃脫不了幹系。
行妖的害怕他感受得到,他晃了晃手中燈,原本風吹也不動,搖晃也不動,怎麼也紋絲不動的燈焰此時恨不得将擰成八段扭。涼落祈歎了口氣,有點頭疼。
他将行燈提到眼前喊道:“他走了,還不出來?”
也在這刹那間,涼落祈感覺背後突然升起的冷意,他沒有轉身,突然冒出的符囚擋住了身後突然的攻擊。
是根拐杖。
“是您殺的吧?賬房先生。您是妖族人吧。”涼落祈這才慢慢轉過身來,同掌櫃對視。
掌櫃瘦骨嶙峋的手還舉在空中,蒼老的面頰帶着笑意回道:“客人不可亂說呀。有何憑據?”
涼落祈随着他靠近的步子慢慢後退,也微笑着回應:“在下眼拙,不過剛剛行妖化燈時,青焰大燃的那一瞬,看到了掌櫃脖子上的血迹。”
“客人應該是看錯了吧,投下的影子也說不定。”
“也有可能,那我重新說一個?”涼落祈及時停下了後退的腳步,背後是被緊閉上的旅舍大門。涼落祈背過去一隻手試探着将門打開,但門閉得結實,他沒能打開。
涼落祈也不慌,默默将行燈護在背後:“能讓行妖怕的,不是鬼,就是同類啊。”
“客人膽子很大嘛。”掌櫃敲着已回到手中的拐杖,隻向地上一點,行燈在涼落祈身後怪叫一聲,涼落祈不得已從背後拿出查看,便見那火苗躍到空中重新變成了行妖跌坐在地上。
掌櫃看着那抱着串珠瑟瑟發抖的小東西冷笑一聲,一雙濁目盯着涼落祈:“本來讓它去殺了你,沒想到反而把自己整成這副模樣。”
這句話打破了涼落祈自以為的“此地是凡人的領地”,沒想到妖族小結界的缺口是活物妖,更沒想到連旅舍的老闆也認得他。
這掌櫃的身手不如雲華和店二,對他的追殺令,沒準整個妖族都知道了。
涼落祈停了半天緩緩道出一句:“妖族不可随意殺人。”
本是一句試探,這句話反倒給掌櫃聽笑了,眼神中的贊許涼落祈并不将其當成誇獎,就他雙腳行動自如地沖向涼落祈突然發難,哪兒有半點瘸的迹象:
“小子,話雖如此,我殺了你,不就沒人知道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