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停,一舞終,舞女舉起酒杯向樓上的客人輕輕一舉示意,客人點點頭,高興地大喊道:“賞!賜賞!”
十傾曜走到涼落祈身後,借着端茶的功夫與他低聲交流:“暫無發現,我上去看看。”涼落祈将茶一飲而盡,起身将茶杯放到茶盤内:“我随你一起。”
護欄與她們離得尚遠,即使是受了驚吓抛出去也并不會傷到她們。滿花雨内皆為上客,一個酒杯而已怎麼會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應,很是蹊跷。
涼落祈凝神望去,酒杯落下的方向是那個小池。
舞女們從兩側離開,他擡步上了懸梯,十傾曜伴其身後,兩人走路沉穩,雖人高但踩在上面沒什麼大聲音。
原本還算一緻的步調卻在沒上幾階台階後被闖入的笃笃聲打亂,随之兩人聽到的是那熟悉的聲音:“真巧啊木老闆,你們也上樓?一起啊。我姓…”
“那便一起吧。”涼落祈沒有回頭,繼續踩着台階上樓,隻淡淡回道。
柳贅的指頭剛才被雲華包紮好,她俯身同他耳語了一番,笑呵呵地望着那起身要上樓的兩人,陰翳直達眼底。
見話被打斷,他仁慈一般地沒有發火,隻兀自撥開了十傾曜将本靠牆走的涼落祈擠到了假山那邊同他并肩:“木老闆,你這下人怪厲害的,是自小習武?”
涼落祈本一手橫在腰前一手垂下,見他過來眉頭微微一皺,默默将垂在一旁的手收了回來揣到袖中:“還請慎言。七弟是我友人,不是下人。”
“嗨。老闆嘛。甭管他是個什麼,總會帶個合心意的出來。都是生意人,講究排面。”柳贅呵呵一笑,指了指他身後跟着的幾個丫鬟,“這是我家裡養的,買來的,姿色還不錯吧?”
他用傷了手指的手轉動着茶杯,轉過頭去望向十傾曜:“這真是你弟?為何護你護這麼緊,一副下人模樣?”
涼落祈沒有回答,柳贅舉起手中茶杯就向十傾曜身上一甩,茶杯不偏不倚砸他胸口,滾燙的熱水浸濕了藍衣。
涼落祈聽到動靜連忙回頭,看到這副模樣呼吸一滞,揣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握了一下,剛剛舒坦下去的雙眉再度蹙起,原本淡然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怒氣。
十傾曜沒有回手,更沒有回嘴,眼下要做的是上二樓尋明缺口,于是踩上擡腳将面前滾落在地的茶杯踩得粉碎,繼續上樓。
“手滑了,抱歉啊。”
柳贅偏不動,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擋他去路。他笑的邪蕩,眼珠子轉了一圈将十傾曜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擡起下巴欲用鼻孔對他說話:“怎麼看也是個不錯的苗子,你不姓木吧?身手好有什麼用,看你老闆長相不凡,手下丫鬟下人定也不少吧。你能來做他的好弟弟,怕不是也用了什麼辦法吧?比如,爬——啊啊啊——你!救……咳咳咳啊——!!!”
十傾曜親眼看着涼落祈縮在袖中的右手對着柳贅的脖子掐了過去,這一下猝不及防,他同種閃着錯愕,一時竟怔愣在原地。
他深知涼落祈向來溫和有禮,進退有度,對傷言惡語更能一耳進一耳出,幾乎毫不在意,更别提極少動怒。
可他此時頭被衣袖遮擋,十傾曜看不清他的面容。
涼落祈這一手同樣震驚到了整個滿花雨裡留下的客人,連同隐匿在三樓的客人都偷偷蹲在圍欄旁,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探出了腦袋。
雲華見狀直呼一聲:“小柳!”
柳贅此刻大半個身子都在假山外面,他雙手死死抓住涼落祈的手腕才不至于更加失态:“你他媽的……!幹什麼?!”
涼落祈聞言才緩緩擡起頭來,眸色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不好意思,我也手滑了一下。如果柳老闆還想繼續說,我也可以繼續手滑。”
這樣說完涼落祈的手蓦然松了一分,吓得柳贅連忙握住他的手使勁往裡擰,這樣一來就相當于他拿着别人的手自己掐自己!
意識到這件事柳贅氣得滿臉通紅,本來他隻要趁着能呼吸的間隙繼續發難,這樣他們才不能活着走出滿花雨!
“小柳,這兩個普通人不簡單,你吃了一虧,不要無腦硬碰。客棧裡都是我的手下,你待會尋個機會去惹怒他們,隻要是他們先動手,我們自有辦法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這可是我們妖族的地盤!”
雲華為他包紮手指時同他說了這幾句話,所以他才有底氣重新迎上兩人,才會故意将茶杯丢到了那有幾分姿色的侍從身上,準備報一報斷指之仇!
誰能想到下人這麼能打,下人的主人也他媽的這麼橫!
“我怎麼了,我不就猜測了幾句你弟弟,就這麼急?”
柳贅穩住心神,反正店二和雲華都在客棧,他頭懸在空中也望見了客棧大門緊閉,看熱鬧的客人此時雙眼正泛着黑綠的光,全部人都在注視着他倆的一舉一動,他怕什麼?
雲華說得對啊,這裡是妖族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