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傾曜看着他染了紅的耳朵輕歎一聲,本以為能和之前一樣蒙混過去,誰曾想面前人已經開始借兩人相處的記憶開始反問自己了。
“沒有。”十傾曜很誠實地回道,“但想和阿祈一起。”
顔色剛淺下去的耳朵騰的一下又紅起來,這異樣感涼落祈不太清楚,大抵是真的在成年後沒跟人一起坦誠相見洗澡的緣故吧,絕非其他。
進入洞口後涼落祈望着這處天然池水,池畔流螢聚團而飛,霧氣袅袅而升,很暖。涼落祈當下解了衣衫,歡喜地入了池。
“來了?”鬼鏡單手撐着臉,無精打采地對門口的十傾曜招呼,“就知道你不會這麼放過我。”
殿中鬼鏡沒像往常一樣躺到他那卧榻上,他正與那少年席地而坐,手中黃紙符已經貼了少年一身:“我們在玩兒,你來不來?”
十傾曜在進了洞後對涼落祈說要去鬼鏡那邊一趟,故涼落祈才會放心地先入了池。
十傾曜聽到鬼鏡扯謊的話并不想理睬,他神色冷漠地望着那少年,開口道:“你來找鬼鏡,為了什麼?”
在塔樓時涼落祈聽出來了十傾曜字裡行間對那少年頗有成見,眼下去尋不隻是他的原因,所以也隻是對十傾曜道了句:“勿傷氣。”
十傾曜謹記涼落祈的提醒未對少年出手,也懶得再同少年多說。
少年沉默一瞬,鬼鏡倒是習慣了他的态度,勾唇道:“我記得天底下除了金凰大人外,無所不能的就隻有你了。不如你猜猜看,我們到底在做什麼。”
十傾曜盤起雙臂輕笑一聲:“這不是已經将人請住了。”
少年沒聽懂他們的意思,微微皺起了眉。鬼鏡湊上前通過那面具盯着少年的雙眼,将手中最後一張符貼到了他眉心上,拍拍手道:“好了,這下你跑不了了。”
少年一臉不解,偷偷運了點靈力,的确一點也使不出來了。
鬼鏡一副樂子人的模樣招呼十傾曜過來:“快來吧,有啥想問的便問,我已斷了他同災離那邊的聯系,他定不會入我冥界尋人。”
“帝師大人不會在意我的去向。”
鬼鏡點點頭十分敷衍:“嗯嗯你說得對,我口誤,是擇韶,擇韶在你身上動了手腳。”
十傾曜不想聽他們兩人掰扯,對鬼鏡淡淡開口:“還不能飛升。”
“行啊,隻要你做得到。”鬼鏡對着小神官揚了揚下巴,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唯恐天下不亂之意不斷翻湧,“那你猜猜他的用處?”
冷意在眸中交織,十傾曜視線投向小神官,垂下眼簾:“真讓我猜?我便猜猜看。你……”
十傾曜回到洞中時,涼落祈正靠在池邊小憩。隔着霧氣他都能看得出那暴露在外的膚白細膩,低頭望見疊得整齊的衣服,以及旁邊放着的那兩支竹箫。
涼落祈聽到身後的水聲回了頭,看到了十傾曜。男子上身赤.裸,肌肉緊實勻稱,膚色是同手一樣的蒼白。
視線原本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臉,随着他入水向自己走來後默默從脖頸一下移到逐漸沒過腹部的泉水。
感覺馬上要看到不該看的地方,涼落祈倉促地移開了視線,見他停下腳步示意這邊靈力更多一些,涼落祈頓了一下便蕩着水向他走過去。兩人蕩起的水波交織在一起,有種無意的暧昧。
“解決了?”
“是。”十傾曜将身體沉下去,長發飄在水中,“待會兒一起去聽吧?”
涼落祈沒想到還有自己參與,湊到他面前去說了聲多謝。這一湊近眼睛又不自覺望向他的肌膚,視線忽地停留在他胸口處那道疤痕上。
兩個骷髅從洞口進來,手中端着個什麼東西飛快地跑着,在看到兩人時一個激動将手中物甩了出去。
涼落祈的符囚對死物無效,好在骷髅端來的是一些切好的瓜果,十傾曜動了動手,本想悄無聲息地用一根金絲擋下,沒想到那根金絲一鑽出來就纏住了涼落祈的手腕,将人整個掀了個身往自己這邊撲來。
十傾曜看着四周不經意濺起的水花:“……”
要命。他确實不是故意的。
那切好的瓜果接連撲通到水中,在兩人四周沉下,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把兩個人炖掉。
此時十傾曜正環着涼落祈的腰,彼時涼落祈一手高舉一手放在了十傾曜的胸膛。
兩人動作皆為無意,尤其是涼落祈完全被迫靠上那溫溫涼涼的身體。十傾曜愣了一瞬,有些急促地道歉:“對不起阿祈,我本想用金絲擋住的。”
誰知好巧不巧抽出來的是那根在鶴樾聽雲華和店二話的金絲線。當時金絲兩端綁在了他們的手腕處,那充當聽音的金石頭還未拆,此線一出還以為兩人要聽音,是以又纏住了兩人。
十傾曜變出金石立馬捏了個訣将其抽離化絲,拴在兩人手上的絲線才松垮地耷了下來。
那線不長,故最初在将涼落祈拉過來時繃得很緊,這會兒十傾曜松開攬住他的手,涼落祈滿臉通紅地要離開,手本撐在他胸側,在碰到那條結了痂微微凸出的痕迹後,他停了下來。
有力的心跳在手中傳到自己耳中,涼落祈望着自己的手遲遲不敢移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
隻是一道疤罷了,成神百年千年,男人的身上留有些痕迹再正常不過。但十傾曜實力這麼強,有誰能傷他心口?涼落祈這麼想着手蓦然抖了一下。
“在我去探楓樹的水源時,借此機會我問了付兄幾個問題。”涼落祈主動開了口,“因為付兄幾次望着你嗫嚅的模樣着實讓我在意。我推斷他應該是看到了什麼,所以也就開門見山地問了。”
十傾曜聞言點點頭,收了金絲線若老老實實樣準備聽他往下講。
涼落祈倏然收了目光,他說:“聽聞我傷了你,喚出了你的神器。也聽聞我用負雪,想置你于死地。”
“所幸我沒有得手。帝師應是發現了,所以即使日無暇晷,他也推開了所有事務,來到了臨魚,來見我一面。”
“小十。當時你喚出我,是什麼樣的心情?若當時沒有及時制止我,我現在又是什麼模樣呢?”
“十傾曜,我明明什麼都不想記得。”
“我本來就是一個,薄情之神啊。”
十傾曜深知他的一切,畢竟他陪他已經一起過了幾百年。百年的時間于神仙而言不算漫長,不過輪數個日月,過數個四季,觀幾代人成長。
“阿祈。”十傾曜艱澀地開口,像是從很遠的思緒中回來,那思緒在涼落祈看來絕不是多麼美好的回憶,望着十傾曜眉心輕蹙,連帶着他的心情也沉到地底。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隻恨自己對十傾曜一無所知。
他隻是想親近他,為何卻在逐漸靠近兩人過往的真相後,反而讓他眉頭緊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