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你在這芳歲苑中,哪裡也不許去,什麼人也不許見。你若逃了,我便将你抓回來挑斷腳筋;你若背着我見了旁人,第二日我便将那人頭顱送到你面前,讓你死了這條心。”
“謝吾,我雖術法沒你厲害,但我保證我可以做到讓你逃不了。”
所以你對我也好一點,好不好。
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即使你曾經想殺死我,我也喜歡你。
薛無咎說到最後帶着鼻音,聲音顫抖得像大雨後不堪重負露珠重負的纖弱荷莖。
不過就在他眼淚快要掉下來的瞬間,下巴一痛,謝吾捏着他的下颌強迫他将眼淚憋回去,冷硬道:“所以你這段時間對我莫名其妙撒火就是因為當初我将你丢進沙眼喂沙鬼?”
“那我告訴你,那沙眼既是嗜血惡鬼,更是逃生陣眼。你當時毫無法力,留在九幽陣中便是待宰羔羊,若不是你掉進來時體内有一絲懾人清氣,早就被陣中兇煞妖魔吃幹抹淨。”
“我每日三碗精血喂你,喂了足足七日,好不容易才将你救醒了,之後更是耗盡氣力送你出去,解決完九幽陣的妖鬼兇煞又馬不停蹄來長安找你。”
“所以鳳皇兒,原來這幾年你都在怨恨我,怨恨到不惜三番四次當衆折辱我?”
謝吾語氣森然,手中力道逐漸加重,國公爺線條分明的下颌已有被捏碎之兆。
薛無咎卻任由他捏着,眼睛越睜越大,聽到最後彎得不像話,一雙本就波光潋滟的眼化作了兩池溫潤得不能再溫潤的盈盈春水。
原來謝吾不是殺他。
原來謝吾來長安是主動來尋他。
像天光刺破穹幕,他的心被一寸一寸地霞光填滿。
“謝吾。”薛無咎祭出卻邪,讓泛着清冽紫光的神兵化作一根布滿尖刺的藤條,溫順地漂浮到謝吾跟前。
“是我之錯,我不該誤會你,更不該對你有脾氣。”
“我這樣可恨,你打我好不好。”
“你狠狠打我,好讓我知曉這五年我多混賬,竟對你怨恨頗深。”
謝吾不可置否,甩開他的臉。
就在薛無咎以為謝吾是要甩袖走人時,眼前紫光大盛,卻邪化作的式神紫藤劈頭蓋臉、毫無遲疑地抽了下來。
啪!
啪啪!
力道之大、術力之盛,未及片刻後背便鮮血淋淋、血茫茫一片。
他抽得狠,也打得重。羸弱身軀下力道若山嶽淵峙。
薛無咎也是在這道道入骨的鞭打下,才琢磨出一點了悟。
當年在綠洲中,若謝吾不願,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何況還對他日夜放肆;
同理,在長安相見後,若不是因為謝吾愛他,又怎麼容許他讓他捏上他的脖頸。
對,謝吾愛我,他說他以血喂我,還送我出去,還馬不停蹄來長安找我。
砰——
砰砰——
砰砰砰——
薛無咎隻覺自己心神出竅,五髒六腑都飛入了雲間。
他眼裡水汽氤氲,轉頭一眨不眨地盯着謝吾,眼神裡盛滿了明亮的、溫柔的、波光粼粼的星河。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喃喃喊:謝吾。謝吾。謝吾。
“是我将你縱容太過,讓你放肆過頭!”
快洩力時,謝吾反手往自己背後一抽,作勢竟是将嘶嘶作響的紫藤抽到他自己背上。
“不要!”薛無咎眼疾身快撲上去。
脊背一灼。
痛!撕心裂肺的痛。
這一鞭,比他剛才所受的那皮開肉綻的幾十鞭力道重了不知多少倍。紫藤一落到背上,就劈出一條兩指寬、深可見骨的傷痕來。
痛厥過去前,薛無咎趁着最後一絲清醒緩緩擡手,摸上謝吾驚惶的臉。
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對自己比對我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