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諾悶哼一聲，還沒來得及看清顧止的臉，“砰——”的一聲，一個從高處快速墜落的黑影，嗖的一下從姜一諾眼前劃過，爆發出震耳欲聾地巨響。

沒有任何預兆的，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墜亡在衆人面前。

“怎麼會......”

姜一諾怔然擡頭，看清幾米外的場景時，喉嚨像被寒冰擁堵，就連聲音都變得有些破碎。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一條漂亮的淺藍色紮染長裙，好像把藍天白雲都穿在了身上。

微卷的長發上還挂着一根盤得很好看的發帶，她以前一定是個很愛美很精緻的女孩子吧……

但現在，因為從高處急速墜落，女孩的身體因為巨大沖擊四肢都已經變得扭曲，一隻腳也近乎180度錯位，腳尖誇張地折疊到了後背。

失了焦距的雙眼仍舊驚恐地瞪大着，似乎那逼得她迫不得已跳樓的恐懼依然還在追纏着她，汩汩的鮮血從她身下蔓延開來，距離太近，甚至有幾滴鮮血飛濺到了姜一諾和顧止身上。

“呃啊……呃啊……”

野獸一樣壓在喉嚨裡的亂吼聲從醫院各個樓層的窗戶邊傳來。

姜一諾擡起頭，順着女孩墜落的方向看去……

半開的窗邊，幾隻遍布黑色蛛網的幹瘦枯手探了出來，它們對着空空如也的窗戶拍打着嘶吼着，似乎在憤懑即将到嘴邊的美食硬生生逃走。

烈日直直地将熱浪拍向姜一諾擡起的臉上，但此時此刻，姜一諾卻覺得自己仿佛站在零下幾十度的冰窖裡，所有血液好像都在倒流一般，感受不到一絲溫暖，隻有越來越震耳欲聾的心跳和哮喘一般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一諾，一諾！”

“看着我，姜一諾！”感受到身邊人的不對勁，顧止緊張地看着面色慘白的姜一諾，搓了搓掌心捧起姜一諾的臉，急切地想要把他從茫然中喚回神。

“顧止……”

姜一諾的視線強行被顧止占據，在顧止不停歇地呼喚聲中，姜一諾終于機械般地讓自己從應激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看着姜一諾方才的模樣，顧止吓得心髒砰砰直跳，拉着姜一諾的手緊得連青筋都爆了起來。

剛剛就差一步，從樓上跳下來的那個女孩就會直接砸到姜一諾身上。

顧止不敢想，要是自己剛才稍稍慢一步，現在倒在血泊裡的，将是……

“ ……吓到了？”

對上顧止黝|黑的眼眸，雖然眼前的人神情裡全是擔心，但在感受到顧止掌心裡傳來的溫度時，姜一諾好歹算是穩定了下來。

“我沒事。”姜一諾唇瓣泛白，虛脫地搖了搖頭，眼神一瞥，第一反應就是要俯身去檢查剛剛落地的女孩情況如何。

“來不及了，”顧止毫不猶豫地拉住姜一諾，他有些不忍地看了眼女孩手臂處已經開始腫脹變黑的傷口，拉着姜一諾朝着醫院大門口跑去，“被病毒感染了的人，無藥可救，跟我走。”

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個大樓裡跑了出來，姜一諾被顧止拉着，也随着人群朝外跑，但眼前紛亂的景象依然清晰地在姜一諾眼中閃過：

有的人相互攙扶着奔逃，有的人為了逃命自顧自地埋頭向外沖，

也有的人在即将被’狂犬病患者‘追上時，伸手一拉便将跑在自己前面的人絆倒，随後滿臉癫狂地越過倒地的人拼了命地往外逃……

“救命啊……啊！！”被惡意絆倒的人神色驚恐，努力伸手想要從地上爬起，可下一秒，他便隻能仰頭，張着嘴絕望地發出皮肉被撕咬後的哀嚎。

姜一諾用力咬着牙，拼盡全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回頭救人的念頭。

現在的情況太複雜太混亂了，他不能回頭，因為回頭也隻能被慌亂的人群踩踏成泥，而且他還有顧止……

醫護大樓離大門口分明并不遠，但此刻，姜一諾卻覺得自己和顧止好像跑了很久很久。

就在兩個人已經看到醫院大門的時候，門口卻再次傳來絕望又無助的尖叫聲。

和方才相比，現在的姜一諾已經情緒穩定了很多。

他凝神一瞧，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上蔓延開了黑色蛛網的人。

夏季天熱，大家本就穿得輕薄。

要是冬天，大家身上衣服厚實，或許還不會如此迅速地演變成如此慘狀。

“大門口不能去了。”顧止一臉凝重地看着醫院大門，拉着姜一諾緊急後退了兩步。

姜一諾深吸一口氣，眼見已經有“狂犬病患者’向自己和顧止的方向跑來，他反手拉住顧止，果決道：“跟我走。”

到底是實習了一年的地方，姜一諾自然還是熟悉醫院的各種小路小道的。

剛巧，前段時間醫院剛撥下來一筆款項，準備翻新食堂大樓，為方便工人進出，食堂大樓将其中一道門封鎖，除了裝修工人外，其餘人想要進樓隻能從另一個門進去。

也正是因為封鎖了南門，這段時間食堂南門那邊并沒有多少人會去。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人越少的地方對他們也就越安全。

食堂大樓離姜一諾和顧止所在的地方并不遠，姜一諾緊緊拉着顧止的手，生怕一松開兩人就會被混亂的人群沖散。

“從這條路拐過去，再跑過一條小道就是食堂大樓南門了。”

姜一諾帶着顧止在樓宇間穿梭，或許是一路上顧止都很鎮定，也或許是姜一諾身上的白大褂給了混亂的人群一顆定心丸。

莫名其妙的，兩人身後就跟了一大群尾巴。

姜一諾和顧止沒有故意甩開那些人，以兩人的性格，也做不出踩着其他人生命讓自己活命的事。

所幸路上還算順利，姜一諾特意避開了人群，等到了食堂大樓南門時，除了跟着姜一諾和顧止的人外，并沒有‘狂犬病患者’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