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反抗:“我都這樣了,還要長啥個?你給林珊吃吧。”
林珊瞪了一眼林超,說:“我要減肥,你給爸吃吧。”
徐娟又端着碗進卧室。
林樹坐在書桌前,拿着一個小本本在記賬,嘴裡念念有詞:
“茅台兩瓶、軟殼中華香煙兩條、每日堅果一盒、車厘子一箱,價值合計約六千五百三十八元……”
徐娟:“先把這碗飯吃了,我等着洗碗。”
林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說:“按照行情,彩禮平均八萬八。就說咱們女兒這條件,要個十八萬八,不過分吧?我愣是一分沒要,真是山城頭号慈善家。”
又嘀咕:“林超的學費和生活費,每年加起來也要五萬,四年二十萬,這麼算算,心頭舒服好多。”
徐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童真也是你中意的,你說他無父無母,人又老實,還比林珊小三歲,做上門女婿正好。況且,那時的情況你也清楚,再不嫁就顯懷了,叫親戚曉得,我這張臉抹了狗皮也不敢見人……”
說了幾句,她回過神來,說:“先不扯這些,你趕緊把這碗飯吃了。”
林樹:“要是不把賬算清楚,我心裡虧得慌。年後,我得多去他店裡吃幾頓。”
徐娟豎眉瞪眼:“别說這些有的沒的,這碗飯吃不吃?”
“吃嘛,我這就吃,你兇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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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舅婆回家,天已擦黑。
晦暗的樓道裡飄蕩着飯菜的香味,童真抽抽鼻子就鎖定香氣的來源——隔壁在炸小黃魚。
屋裡冷飕飕的。
眼下一分錢也是月亮。童真不舍得開小太陽,于是多套了一身羊毛衣褲。
把昨晚年夜飯剩下的雞湯拿出來,煮上一鍋面,多加兩勺自己熬的辣子。将頭埋進熱氣裡,童真吃得額頭冒汗。
吃飽喝足,收拾好碗筷,童真又裡外打掃了一遍衛生。
這間房子套内五十平,房型像一條鼓着肚皮的鲫魚。衛生間比魚眼睛還小,客廳窄得像鲫魚背,唯有魚肚子卧室,還算寬敞。
抹布走到林珊的梳妝台,暫停了。
抽屜上了鎖。彈彈小巧的挂鎖,他入了神。
他和林珊是半年前相親認識的。說實話,林珊這樣的女人,是王母娘娘後花園裡的蟠桃,以他的資質條件,就是再修煉三千年也攀不上。因此,相親的第二天,當他醒來,發現兩人光溜溜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腦殼發蒙的感覺,至今還印象深刻。
嚴格來說,這顆蟠桃,他隻嘗了一口,還是囫囵一口,啥滋味也沒嘗得。莫名奇妙想到了《西遊記》裡吃人參果的豬八戒,再想起徐娟總說“一棵白菜給豬拱了”,他輕笑一聲——不管怎樣,他成家了。
就像被春風吹皺的湖水,鏡子裡的青年嘴角漾起好看的波紋。
敲門聲響起。
童真放下抹布,手在圍裙上擦擦,開門。
門口立着一個瘦條條的青年,圓圓的腦袋上一頭蓬松羊毛卷,像一根被裹在羽絨服裡的火柴棍。
大康往裡探頭:“你在家偷摸幹啥呢?敲這麼久也不開門。”
童真嘴角的笑還未散盡:“沒啥。”
大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麼冷清,就你一人在家?”
童真給他倒了一杯水:“你嫂子帶西西回娘家拜年了。”
“他們拜年不帶上你,不把你當一家人嗦?”
“鏟鏟!她不帶我去是為我好,讓我少折騰。”
大康脫下羽絨服,沒過一會兒抱抱胳膊,又把它穿回去了。
“仔細瞅瞅,這是加拿大鵝。”大康擡起胳膊,努力将刺繡logo湊到童真的眼皮子底下。
“那裡的大鵝?”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羽絨服,童真沒看出哪裡特殊。
大康翻了個白眼:“你可真是個廣廣,連這都不認識。加拿大的鵝,北美洲。國際大牌,很貴的。”
童真踹了他屁股一腳,笑嘻嘻地說:“管你是非洲的大鵝還是美洲的大鵝,在老子面前顯啥子洋盤。”
“你動手就動手,别我把我的大鵝踹髒了。”大康跳開兩步。他人瘦,手長腳長,跳來跳去,好似一隻螞蚱。
“大康,能不能和你商量個事?”
“啊哈!大過年的,我心情好,甭提錢哦。”
“這年才過一半喃,我想從賬上再支五千……”
大康又和螞蚱一樣跳起來:“五千,五千,又五千。你算算,光過一個年,你都找我要好多回錢?”
又說:“過去半年,你陪産帶娃,店裡的活都丢給我。你不來搭把手也就算了,你那個老丈人呦,隔三差五來蹭吃蹭喝。他吃飯的飛飛兒我都存着了厚厚一沓,你改天有空去數數,沒個萬把也有□□千!”
“我見你穿這麼好,以為店裡收成好嘛……”
“哎,秀水街買的,一百九十九兩件,我家裡還有一件,給你留着。”大康手一揮,那刺繡logo就被撕了下來。
“别生氣嘛,是我不好。我爸欠的賬我會還的。我們今年早點開張,早日發财,行嘛?”
“發個球财!連服務員的工資和店租都快付不起。咱們那個垮杆兒火鍋店撐不了幾天喽。”
聽大康這麼說,童真的心像蹦極一樣,狠狠地墜下懸崖,即将砸在地上時,又被大康的一句話給吊了起來。
“我找到條發财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