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細說了幾句,童真才清楚這幾天發生了什麼。
家裡的陽台小,小秦嫌陽光不如鄉下的打谷場足,就把洗好的衣服,還有床單被褥拿到樓下去曬。下午收回來,聞出一股尿騷味。
小秦下樓走了一圈,沒瞅見散養的貓狗。回來隻好悶頭重洗。
第二天收回來,還有尿騷味。
第三天,小秦故意把被子晾在陽台的視線範圍内。她蹲在陽台上守了一天,真相大白。樓上三個小子站在被子前比賽尿尿,全都嗞到了被子上。
小秦上樓理論,和童真一樣吃了閉門羹。
小秦做了一件很絕的事。她趁樓上沒人,順着防盜窗爬到樓上的家裡,在三個孩子的床上各屙了一泡屎。
這下,樓上老實了。
聽完故事,童真把紅包推了回去,憋着笑鑽進大白。
他覺得小秦挺好的,能不換就别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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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鍋盔和紅油抄手,童真下了車。
店門還鎖着,童真有點奇怪——韓東臨從不睡懶覺的。
開門,童真和陽光一同走了進去。
童真朝樓上喊了一聲:“起床喽,吃鍋盔喽。”
無人回應。
灰塵在光束中飛舞。
韓東臨不見了。
店裡一切完好,收銀台裡一分錢都沒少。每個角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韓東臨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無論是穿過的衣物鞋襪,還是用過的牙刷毛巾、塗料畫架,包括床底的一箱畫作,都不見了。
好像有一隻手,輕輕一抹,抹掉了他的存在。
童真順着後廚的小巷,一路走,一路找,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長得很好看,眼睛是琥珀色的。
問過的人都搖搖頭,說沒有。
日頭高懸,城市徹底蘇醒。
韓東臨卻像一顆露珠一樣,蒸發了。
童真無計可施,決定去警察局報案,接待他的恰好是馮靖。
馮靖還是第一次遇到人口失蹤的案子,有點緊張,連忙搖了她的師父過來。
師父是一位臨退休的老警察,幹幹瘦瘦的,卻有一雙腫眼皮,耷拉着,給人有氣無力的感覺。
“是不是未成年人?”
“不是。”
“門鎖窗戶有沒有撬動的痕迹?”
“沒有。”
“有沒有财物丢失?”
“沒有。”
“人員傷亡呢?”
“沒有。”
“你們有沒有錢債糾紛?”
“沒有。”
師父終于掀起眼皮子,做出初步判斷:“那他是自願離開的喽?”
童真搖頭,說:“不可能,昨晚他還說要我給他帶鍋盔和抄手。會不會是綁架、拐賣?”越說,他的心越揪成一團。天地茫茫,韓東臨舉目無親,他能去哪裡呢?
師父推出一張表格,說:“那你登記一下失蹤人的姓名,身份證号和戶籍所在地。”
童真提筆猶疑了片刻,又問:“如果是打破了别人的腦袋,要判幾年?”
終于遇到一個能解答的問題,馮靖搶答:“這要看主觀動機和客觀傷害結果。故意傷害,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如果故意傷害緻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緻人死亡的……”
“我明白了。謝謝。”
童真打消了坦白的念頭,在姓名一欄寫下“阿東”。
馮靖幫他調取了店門口附近的幾個攝像頭的監控錄像。費了半天時間,終于查到淩晨時分,韓東臨從店裡走出來,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走了。
轎車的車牌被樹葉擋住,沒有拍到。
師父捧起保溫杯,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沒有任何發生刑事案件的證據,達不到立案标準。
馮靖見童真一臉惆怅,安慰他:“監控很清楚,他是主動離開的,說不定過兩天,自己又回來了。”
她又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總不能自己拐帶自己吧?”
自己綁架自己?
童真的心裡滋滋冒着不祥的冷氣——難道是賈東拐帶了韓東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