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飛機轟鳴聲太強,還是霍系舟說話聲音太小,亦或者……霍系舟沒有說話。
直到飛機穿破雲層在萬米高空平穩地飛行,譚時都沒有聽見霍系舟的回答。
隻有兩人所在的頭等艙,靜到隻有飛機廣播的聲音。
飛機拔地而起努力掙脫地心引力的那一刻,譚時就後悔了。譚時将雙手交疊地握在一起,整個人向後倒陷進柔軟的座椅裡。
譚時假借張開嘴巴呼吸緩解耳鳴的動作,同時平複着自己的緊張。
是他越界了。
霍系舟的偏向讓他失去了規則感。
譚時閉上眼睛,驟然黑暗一片的世界逐漸讓譚時的心冷靜下來,他睜開眼睛松開緊握在一起雙手,輕輕撫平自己膝蓋上剛才被手壓出來的折痕。
“抱歉霍總……”
“都讨厭。”
霍系舟輕聲說出三個字,他的語氣強調就和平時給譚時布置任務一樣。
這三個字如同洶湧的洪水,有千鈞之力,在落到鼓膜的那一瞬間,就擊潰了譚時這些年修築的所有心理防線。
原來,外邊的傳聞和他的猜想都是真的……
霍系舟今天當着攝影Bryan的面直接變臉,不僅僅是因為不喜Bryan一個人,而是Bryan所代表的同一類人,他都讨厭。
譚時終于得到了他最不想要的那個答案。
霍系舟讨厭同性戀
久違的,譚時在平穩飛馳的飛機上面感受到了眩暈。
和暈船的頭暈不一樣,和坐了一小時過山車眼暈也不一樣。有人将他的心放在了高速旋轉的離心機裡,想要将他對霍系舟的愛戀甩出去。
譚時心裡清楚面對此情此景,他是應該要開口說點什麼的。
可是他心裡崩潰的堤壩殘渣此時全堵在了氣管裡,堵得他整個胸腔都疼了,悶疼悶疼的。
疼到譚時嘴唇都抖了。
“霍總對不起……我……”
從上飛機就一直面向窗外的霍系舟終于轉過頭來将視線落在了譚時的身上。
“你暈機了?”霍系舟問他,譚時此時的臉色和他暈船時很像。
“沒有的霍總,我沒事……”
譚時的聲線有些顫,“我不暈機……”
霍系舟擰着眉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又轉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空乘進來倒飲料,霍系舟搖頭拒絕了,譚時給自己要了一杯橙汁。空乘離開之後,頭等艙内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飛機上暖氣很足,在熱氣的烘烤之下,思緒混亂的譚時陷在柔軟的座椅中,差一點點就進入了夢鄉。
終于在兩人靜坐了許久之後,譚時聽到了霍系舟說的另一句話。
他問:“你是嗎譚時?”
困意登時從譚時身上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譚時立刻睜開了眼睛端坐起來。
他是嗎?或許霍總希望他不是吧。
他應該是吧,可是他也沒有喜歡過其他人,他自己給自己下不了定義,因為在他近30年并不算很長的人生裡,唯一一次心動都在霍系舟身上,這一動就是8年。
良久,譚時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能吧。”
“嗯。”
霍系舟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後兩人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嗯是什麼意思呢?譚時自己在心裡列出了無數種可能,知道了,以後我也讨厭你?知道了,以後要和譚助理拉開距離劃清界限?還是……如果是我的話他也能稍微忍受一下?
晚上十點零七分,飛機準點降落在京市機場。
霍系舟的私人司機開了車在機場等他,鑒于兩人今天晚上沉默又尴尬的氣氛,譚時為霍系舟拉開車門的時候還在猶豫要不要待會兒自己打車走。
“站着幹什麼,上車。”霍系舟坐在後排喚他。
“哦好的。”譚時馬上應到,身為霍總助理,譚時最不能拒絕霍總的任何要求。
然後車上又陷入到了和飛機上同樣的沉寂之中。
譚時家和霍系舟沒在同一個方向,司機先去送的譚時,下車後譚時和霍系舟揮手:“麻煩霍總了,明天公司見。”
霍系舟還是隻“嗯”了一聲,譚時站在樓下看着車子逐漸駛遠,離開譚時的視野之後才轉身上樓。
無論長途還是短途的出差都令人疲憊。
譚時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裡,洗完澡後躺在自己柔軟的被窩裡,這才開始靜下心來梳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譚時習慣整理思緒的時候用表格一件一件整理出來。
看着手機裡列出來的一條條表格,譚時低歎了一口氣,熄滅手機屏幕,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裡,厚實的被子将他覆蓋着,給予譚時些微的安全感。
“你這兩天太放肆了譚時,如果你還想在霍系舟身邊待下去的話,你最好自己克制起來,别想了,他是霍總你是譚助理,他是霍總你是譚助理……”
不知念了多少遍,譚時蒙着被子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