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好香,我好餓,要多吃點。”
龍雪羽平時吃飯,最講究餐桌禮儀,吃飯時儀态端莊。為了保持身材,從不吃主食,不重口腹之欲。
像餓了許久的乞丐那樣吃飯,面目猙獰,怪異到讓人毛骨悚然。
郁卉和她關系最好,被吓了個狠的,不敢說一句話,更不敢上前。
周圍人漸漸停了筷,都望向龍雪羽,露出殷切又期待的目光。
同樣穿大紅衣服的喜婆來拉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新娘子,不要再吃了,跟了山神,以後要什麼沒有?時辰已到,不能耽誤,該拜堂了。”
村民們一擁而上,龍雪羽唇邊的油漬被擦掉,被人七手八腳地拉住,塗上了鮮豔欲滴的口紅。
唢呐奏響喜樂,婚禮開始了。
蘭淺沒有急着進去,掃視前來參加婚禮的村民。
和白天隻有女孩出來玩不同,這次男孩也來了,看了一圈,卻沒看到青少年。
要麼就年紀小,要麼就是中年人,出現了不合常理的年齡斷層。
心中的答案更加明晰,他擡腳進入正殿。
一擡眸,極度逼真的山神像就在眼前。
山神像被蠟燭和檀香燃燒的煙霧籠罩,悄然無聲地俯視着下面的人。
不止他,龍雪羽也在看山神像。
她的眼神充滿了愛意,像含着一池春水,柔情萬分,含情脈脈。
完全沒了之前對山神的抗拒,不見絲毫害怕,頭顱高昂,既沉醉其中,又怡然自得。
周邊的村民交頭接耳,你一言我一語:“山神的新娘會受到山神的庇佑,一輩子都會被寵愛。”
“好美的新娘啊,隻有這麼美麗的新娘子,才能配得上尊貴的山神。”
她完全信了這番話,仿佛自己嫁的是樣貌、家世樣樣都好的如意郎君,眼神越來越癡狂,成了最忠實狂熱的信徒。
歡快喜慶的奏樂聲中,一個紙人被推到她身邊。
冷不防間,蘭淺和紙人空洞洞的眼睛對個正着。
他心頭驟然一跳,昨天在山神廟撞倒的紙人,竟然是山神用來迎娶新娘的“替身”。
在周圍人洋溢的笑臉中,蘭淺心頭泛上一陣陣寒意。
頭也暈得厲害,耳朵像被海綿塞住,不管是唢呐還是鑼聲,都變得模糊。
雖然站在陸地上,腳踩着地闆,他卻有種溺水的瀕死感。隻要一呼吸,沉甸甸的水就會灌入他體内,把他沉入海底。
他好像聽到了龍雪羽崩潰的驚叫,哭喊着,掙紮着,卻被什麼東西殘忍拖行,滑向最深處的死亡。
不同于樓亭的灼熱呼吸忽然噴灑在耳畔,後背像爬上一條劇毒無比的毒蛇。
“阿淺。”
“阿淺不愧是我的新娘,香到沁人心脾,香到靈魂顫抖。好香,好美,美得我好想……”
直接穿透五感響徹在他意識裡的話,很像樓亭那特有的笑腔發出的。
在耳後流連的,也很像樓亭那濕漉漉的舌頭,撥弄着蘭淺内心最深處那根恐懼的弦。
可他用野獸般的直覺分辨出,這不是樓亭。
蘭淺的牙齒像被冰凍住,寒意不斷上竄,連張口說話都不能。
浪潮般的心悸把他卷入海裡,他呼吸變得急促,手抖如篩糠,額上布滿豆大的汗珠。
一秒鐘都支撐不到,就往下摔去。
在他後方的樓亭臉色一變,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把人類摟在懷裡。
卻不知從哪擠過來一個村民,格擋了他一下。
半秒鐘的時間差,徹底改變了事情的走向。
眼前忽而白茫茫一片,一股摻雜着異香的濃霧轉眼間将山神廟淹沒。
因失去中意的獵物而變得憤怒的觸肢迅速蔓延,卻撲了個空。
無處不在的強大視覺,捕捉到一截閃耀着金屬光澤的黑色節肢,卷着蘭淺牛奶般白皙的腰,消失在山神像後。
樓亭的面色變得極其可怕,轉瞬間維持不住人樣。
怪物的粘液“啪啪”下落,殺意暴漲,站立處頓時變成觸肢的海洋,憤怒地糾纏撕咬,沙沙作響。
蘭淺。
他那香噴噴、甜滋滋的蘭淺。
蘭淺是獨屬于他的獵物,他最香嫩甜美的食物,誰敢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