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經質地舔着被咬出血的嘴皮,站在蘭淺不遠處,口中喃喃自語。
瘋瘋癫癫,像發病的瘋子。
郁卉也勸道:“龍雪羽被喜婆送入洞房了,喜婆說隻是儀式,新娘子一會兒就會出來。倪成志你冷靜一點,那些隻是你的幻覺。”
“不是!”倪成志兇惡轉頭,“你好臭,好難聞。蘭淺呢,蘭淺你在哪裡,隻有蘭淺是香的……”
他情緒激動之下,竟一把掐住郁卉的脖子,把瘦弱的她吊了起來。
蘭淺吃了一驚,想上前救人,卻被樓亭束縛得死緊。
眼看郁卉臉頰通紅,呼吸困難,喬一翰的火氣上來了。
他上前幾步,把郁卉扯開,抓住倪成志的胳膊,左右開弓,用力甩了他幾巴掌。
陰恻恻地問:“現在清醒了嗎?再胡說八道,看我揍不死你。”
胳膊松開,郁卉跌坐在地,咳嗽不停。
倪成志好像恢複了一些神智,張得過大的眼睛流下了無助的淚水。
喬一翰對他這懦弱的模樣嫌棄至極,正要把人甩開,卻見倪成志怔怔地上望,看着天空中的某一點,哆哆嗦嗦抖如篩糠。
“又在這裝神弄鬼……”
沒說完,他被郁卉一聲尖叫打斷了,“啊!!”
喬一翰迅速扭頭上看。
一條黑亮的,帶有金屬色澤的節肢從偏殿的門口刺出,直直升到半空。
節肢有幾百段,每一節都長着灰色的硬剛毛,給人帶來極強的視覺沖擊。
而那靈活的節肢最上端,插着一個人。
穿着大紅婚服的龍雪羽,心口被節肢刺穿,長長的黑發四處飄散,四肢松垮地垂落。
血把婚服染得更紅,襯得她唇上的口紅,也是那麼紅豔。
縱然面色已是頹敗的死相,她的臉上,卻還有凝固的笑容。
笑得那樣真摯,在随節肢而晃動的屍體上,又顯得那麼詭異恐怖。
這畫面震住在場每一個人,郁卉哭着大喊:“雪羽!”
不等她多說一句,刺穿龍雪羽的節肢,忽然在半空炸開。
龍雪羽像被吹散的蒲公英,在節肢的作用下四分五裂,死得不能再透的身體發不出慘叫,隻有掉落的血液,昭示她不久前還活着。
散落的肉塊沒有浪費,被節肢裂變出的口器一一接住。
“咕噜噜”的滿足吞食,伴随着嚼碎堅硬骨頭的脆響。
郁卉發出一聲悲恸的哽咽。
一個同伴,活生生在他們面前,被怪物嚼碎吃掉。
這一幕的兇殘和絕望,像巨大的烙鐵,燙在他們身上,讓幸存的人類呼吸都疼。
郁卉悲痛到直不起脊背,跌落在地,喬一翰也面如紙色,肩膀都塌了。
村民們從山神廟中魚貫而出,還在說說笑笑,好像沒聞到血腥味,沒看到血腥場面。
又好像,他們看的太多,已經習慣了,麻木了。
有人痛哭,有人歡笑,有人大叫。
蘭淺聽到聲音愕然轉頭,看到青筋凸起的倪成志,抓起圓桌上一把筷子,大力刺響自己的太陽穴。
大力之下血液飛濺,筷子深深刺入皮肉,片刻功夫,他氣絕而亡。
斷氣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還驚恐地睜着,控訴這凄慘的一切。
不僅喬一翰與郁卉悲從心來,蘭淺一顆心也沉到最冰冷的谷底。
樓亭沒死,山神沒死。
能分辨怪物的倪成志卻已死了。
樓亭隻傷到脖子,根本沒有造成緻命打擊。
身體忽然移動了。
蘭淺一怔——不是他動,是樓亭抱着他在走。
他掀開眼皮,樓亭那深不見底的豎瞳就在眼前。
一陣瀕死的心悸讓蘭淺喘不過氣來。
讓怪物唇齒留香、食指大動的食物,卻被其它怪物觊觎。
為什麼要冒着被搶走的風險,留食物一命呢?
與其被虎視眈眈,不如現在就享用,飽餐一頓,不可能讓美味的食物落在其它怪物手裡。
樓亭的眼神陰冷,潮濕,像尖刀上淬了毒。
他的殺意沉重而尖銳,他要把獵物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