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澤算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這十八年來,葉景安幾乎沒怎麼哭過,就算在鬼屋裡被迫共情,被生剝了皮,都沒哭成這樣。
柳沐澤用力握緊拳頭,長長的指甲掐進肉裡,抵着骨頭,看着葉景安這個樣子,好像又回到了看葉宸一消失在自己懷中的時候,那種刻骨銘心,嵌入靈魂深處的心痛感再次出現。他死死咬住後牙槽,皺着眉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原來葉景安在他心中已經有如此重的份量,他卻還在自欺欺人。
“我走……”柳沐澤閉上眼,眼淚滑落在地。
葉景安聽到這句話擡起頭時,柳沐澤已不見了。他知道,隻要柳沐澤想躲,别人不可能找得到。葉景安揪着自己心髒處的衣服,原來失去那個願意用生命護着自己的人是這種感受。
柳哥嘴硬心軟,肯定會回來看他的。葉景安無法想象柳哥那時徹底失去他祖宗是有多絕望,不知道柳哥到底怎麼堅持到現在,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才熬到今天?
葉景安隻覺得腦袋跟灌了鉛一樣重,自己沒辦法支撐它,兩眼一翻暈過去。
下雨了,雨沒有很大,卻下了很久。
柳沐澤走在一條泥濘的小路上,他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要去哪。雨水源源不斷打在他臉上,順着眼角滑落而下與眼淚相融。他一點不喜歡淋雨,但今天的雨卻淋的他格外清醒,原來分不清愛與不愛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柳沐澤雙腿一軟,跪在被雨水浸濕的黃泥地上,盯着發抖的雙手,哽咽道:“葉宸一……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怎麼辦?”
“為什麼會這樣啊?不該是這樣!”
“對不起……”
柳沐澤意識混沌,昏倒在地。雨滴濺落在地面開出一朵朵泥黃雨花,肆意妄為地繪染柳沐澤白衣,雨越下越大。
秋子慕給葉景安發了無數條消息,打了二十多個電話都沒任何音訊。他越發懷疑葉景安沒有回家,估計是跑出去找柳哥了,擔心會出事,便給葉景安的爸爸打去電話,告訴葉卓然當時的情況。
“你說誰?葉景安真的活過來了?”葉卓然也知道有下地府救人這回事,不過想從地府裡面把人搶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說不定自己都是有去無回。
葉卓然不敢相信,又抱有期待,他把這事告訴葉煜,兩人滿屋子找葉景安,商量着要好好感謝柳子淵,也想見識一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從地府把人搶回來。
葉卓然把葉家裡裡外外翻了個遍,最後在禁地裡找到了葉景安。葉卓然探了探他鼻息,确定是真的活過來了,不是秋子慕搬着屍體回來哄他。
葉卓然高興地抱着葉煜咋咋呼呼瞎喊,又看這一地的眼淚水,以為葉景安是被打出啥後遺症了,吓得趕緊送醫院。
醫生說什麼腦神經紊亂,供血不足等等一大堆專業術語。葉卓然和葉煜聽的臉都青了,結果醫生總結一句:哭暈的。
兩人松口氣,總歸是活了過來,還沒啥生命危險。慶幸之餘,兩人又好奇他到底遇見什麼事,都給哭暈了。
葉景甯調取的監控視頻他們倆也都看了,葉景安從開始到被打死,愣是一滴眼淚水沒出,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這小子哭暈?
住了兩天院,葉景安模模糊糊喊祖師爺,嘀咕着要見祖師爺。葉煜那叫一個高興,自己孫子昏迷了,還能想着祖師爺!他二話不說給葉景安辦出院,要帶回去求祖師爺幫忙。
葉卓然勸都勸不住,沒辦法,回家吧。拜了拜祖師爺,葉景安過半天還真就醒了。
足足睡了三天的葉景安,起來時感覺腦子裡跟進了針一樣痛。他顧不上痛,極為迫切的想去找柳沐澤。
葉卓然見他醒了,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忙問道:“你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到底怎麼回事?”
葉景安緩慢搖了搖頭,蔫巴着臉道:“我失戀了。”
葉卓然一愣,聽到他嘶啞的聲音,趕緊遞過去一杯溫水。這小子哭暈的原因,葉卓然和葉煜還琢磨挺久,啥都猜了個遍,唯獨沒有猜到是因為失戀。
一來是沒聽葉景安提起他談戀愛,二來挺大一老爺們失戀了哭一下也沒啥,哭暈就不像這小子能幹出的事。
“哎呦,臭小子談戀愛了。”葉卓然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就是失戀嘛,看看你這副德行,跑到夜店買醉得罪□□的人,被人打死。好不容易醒了,又昏三天給我吓的,老爸再給你找個好的!”
“你别管,我就要他!”葉景安又有些呼吸不上來,胸腔開始劇烈起伏。
“行行行,就要她!别又開始鬧啊!失個戀還整這死出……”葉卓然這三天啥工作都沒做,守着這孩子,結果他來一句失戀了……
葉卓然向葉景安打聽柳沐澤,問道:“你常提起的柳哥到底是什麼來曆?這次是人家救了你,你快把他邀請到家裡來,我和你爺爺要好好感謝他。”
“他最近有事來不了。”葉景安道。
葉卓然眉頭一皺,難不成是救葉景安時出了什麼事情,又繼續追問葉景安當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