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利爪的事業心比他強得多。這位年輕的園藝家在網絡上意外走紅,卻不是個看重名利的人,他對工作的态度完全是随心所欲,完成一單就要給自己放個小假,委托人排起長隊,被氣走不少。他是土生土長的伊利斯人,在四處旅行之餘,也常在伊利斯周邊野營探險,社交媒體上專業和閑暇内容對半分,引得一些人質疑他的專業程度,另一批人羨慕他無憂無慮的生活。
聽了暴風雪的介紹,洛恩一點都不奇怪這人為什麼能和貝恩-丹德夫婦成為朋友,他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可以說是非常契合,當然園藝家的快樂大概是不及貝恩和丹德的,因為他既沒有永恒的生命也沒有情投意合的對象,更沒有财務自由到不需要工作,簡單來說就是丹德的單身人類拈花弄草版本。
“我今天見到了他,可能是因為資曆尚淺、有點冒失吧,感覺他不是個和貝恩丹德同樣有趣的人,怎麼說呢,尊重他的選擇,但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努力上進的人。”暴風雪順口誇獎自己的好知己,“言歸正傳,昨天,他獨自一人跑到伊利斯邊緣的某個荒郊野地探險,然後果不其然地迷路了,還遇到了奇怪的人,差點被滅口。”
暴風雪繼續将年輕園藝家的城郊大冒險娓娓道來。
園藝家和洛恩有個共同點:不愛看地圖,喜歡随心所欲地亂逛。不過,洛恩至少是在城市裡逛,最大的風險莫過于在高犯罪率的街區被盯上,或是因為高資質在偏僻的地方碰上不明團夥,園藝家的膽子就大得多,也不怪暴風雪嫌棄他冒失,他直接在郊區的野地裡不開導航随便走,沒有餓死凍死在外面,大概是因為伊利斯作為一座小城市還不夠“野”。園藝家也承認,他曾在另一個地區的國家公園裡迷路過,那的确是方圓十幾英裡都找不到半個人,他全靠法術的支持才沒有丢了性命,在此之後收斂了些,把目光局限在自己的故鄉伊利斯。
由此可見,園藝家野外求生的水平尚可,方向感卻是毫無改善,昨夜再次迷路,手機定位又不準确,在樹林子裡兜兜轉轉到深夜之後,園藝家被秋天的晚風吹得瑟瑟發抖,決定再次求助于救過自己性命的偵察類法術,試圖找到個有人的地方問問路。
園藝家這一出手可不得了。
他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附近有個莊園,經常有名人在那裡辦活動,在伊利斯小有名氣,常年有工作人員居住,于是試圖找過去求助。然而,他的法術非但沒有找到按理來說離得不遠的莊園,反而給了他奇怪的反饋:園藝家意識到,自己的偵察法術似乎在很近的地方遭到了什麼障礙,無法流暢地伸展出去,轉瞬間,異樣感又消失了,偵察術正常運轉,仿佛剛才的停滞是他饑寒交迫中的錯覺。然而,如果他的感覺沒錯,能阻擋法術的,總不會是現實中的東西。
園藝家得出一個意外的結論:他該不會就在一個屏蔽法陣的覆蓋邊緣,這才導緻偵察法術出現了異常?一般的屏蔽法陣不會在低級偵察術的針對下暴露出端倪,除非施術者就在屏蔽層旁邊,隻要距離夠近,大範圍的僞裝不可能做到完美,就像變魔術的時候需要觀衆們坐得遠一些。
園藝家被自己的設想吓出一身冷汗,不敢逗留,下意識往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他還沒跑出幾步,就更加驚悚地發現,遠處有手電筒的光束在掃來掃去,幾乎是眨眼間就聚焦在他的身上。故事講到這裡,暴風雪的眼神也變得陰暗,像是不懷好意的小孩在講鬼故事吓唬朋友。洛恩沒有被吓壞,但是這個情景着實是讓他為不認識的神裔捏了把汗。
“他的第一反應是用法術逃跑,”暴風雪繼續講述,“可是轉念一想,剛才的感覺若不是他的錯覺,藏匿在這裡的人大概是有點水平的,他二話不說就用法術逃跑的話,一是顯露自己神裔的身份,二是暴露自己發現機密的驚慌,反而會讓敵人下定決心将他滅口,無論是以法術還是常規方式。之後我可能會去調查,但是他本人難逃一劫。敵人近在眼前,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還對着手電筒的方向露出疑惑的表情。”
洛恩對這位神裔多了幾分敬佩,臨危不亂,還能理智思考、及時作出反應,至少是個有勇氣有膽識的人。
打着手電來到園藝家面前的是兩位穿着警衛服的青年男人。
園藝家佯裝不解,問他們有什麼事,警衛們上來就問,他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園藝家“如實”回答,他是個野外冒險愛好者,喜歡在深夜的樹林裡獨身一人徒步找刺激。兩個警衛狐疑地看着他,問他是不是迷路了,園藝家說有點,但是他不在乎,他就喜歡漫無目的地亂轉,為此受苦受凍也無所謂,這就是他想要的體驗。警衛聽了他的解釋,都是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但還是嚴肅地告訴他,他已經進入了莊園的地界,請盡快離開。
“那又怎樣?”園藝家努力維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莽撞探險家的形象,“你們莊園的土地我們普通人也是可以走的,‘漫遊自由’有沒有聽說過?我又沒有進你們的建築或是私人花園,你們不能趕我走。”
他演着演着就入了戲,心中的恐懼淡了幾分,愈發地理直氣壯,執着地瞪着神色各異的警衛。
警衛們沒想到這人是個懂法的,看來對方的興趣愛好和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不是虛構,他們面面相觑地思索了一會兒,又找到了新的借口:“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這附近有猛獸出沒,我們也是擔心你的安全,所以才讓你離開。你如果不怕,非要往裡走,得先簽個協議,保證出了什麼事都不向我們莊園追責。我們也很不容易的,萬一出了事鬧大了,鬧上新聞、法院,我們莊園的生意還怎麼做。”
“…”好荒唐的借口,園藝家心裡想着,表面上卻适當地露出一點警惕和擔憂,“真有猛獸?”
“千真萬确,”發話的警衛也演出了感覺,格外嚴肅道,“雖然不是什麼獅子老虎,但是我們這邊的野外攝像頭經常拍到狼啊豺啊之類的,一夥一夥地出動,我們晚上巡邏的時候都帶着警報器、噴霧和麻醉槍一系列裝備。你可别小看它們,到時候真遇上了,我們可救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這…”園藝家善意地沒有要求他們把裝備展示一下,“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小看它們?我平時經常看有關動物襲擊的節目,就是為了不在野外遇到危險。你們一開始直說不就完了,我馬上就走,還會敬上一句‘謝謝提醒’,幹嘛非要藏着掖着。”
另一警衛見他要走,面露欣喜,馬上道:“你可不要往外說,要是讓大家知道我們這裡有野獸,那以後還敢來辦活動的,恐怕就隻剩下野生動物愛好者了…”
“哎,行吧,我也能理解,那你們得做好安保工作啊,我看這一路上一個告示牌都沒有。”園藝家心裡竊喜,表面上卻還念念叨叨的,“我怎麼從這林子裡出去,你們給指個方向?”
“我們送你出去吧。”警衛想了想說,總不能明知道有危險還讓迷路的人獨自往外走。
“那行,謝謝了兄弟。我這手裡什麼防身的東西都沒有,仔細想想還有點後怕。”園藝家說,“你們那莊園…就在附近?”
“對,我們剛出來巡邏沒多久,就碰上你了。”
“哦,我有幾個朋友真是野生動物愛好者,”園藝家笑道,“到時候我給他們推薦一下,就當是給你們的感謝了。”
“哎,你可别讓他們也跑到這林子裡冒險。”警衛忙說,“萬一出了事…”
“不會不會,他們家裡都挺有錢,說不定會願意來這裡度個假,過個生日什麼的。”
“哦,這樣啊。”警衛有點尴尬,“那謝謝你。”
園藝家被警衛一路護送到一條大路上,和他們揮手告别。
然後他打了車回家,安心睡上一覺,第二天早上便找到他朋友裡級别最高的貝恩-丹德夫婦,召集了一群知情者朋友讨論之後,決定報告給館貓。
“真是個曲折的故事。”洛恩說。
“從警衛的态度上來看,藏在莊園裡的似乎不是個多疑嗜殺的組織。”暴風雪聽園藝家講述他經曆的時候差點笑出聲,死裡逃生的感覺不是那麼強烈,“但是…我們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像【锆】那樣的組織也不會随意殺人,但還是對伊利斯有一定危害,是應該好好調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