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重蹈那些師徒文的覆轍,他直接讓他撿來的小孩兒叫他爹。
他給嬰兒起名花星瀾,還鄭重其事的告訴那孩子他是自己的親生的。
未婚先認了個大胖兒子,他做的夠多了吧,人性再怎麼惡,孩子總不能害自己親爹吧。
一路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孩子拉扯到十六歲,這裡的任務完成了,孩子本事也學了不少。
這天,花易染第一次允許孩子喝了酒,父子兩個在山巅的青松之下,共賞明月,對飲成歡。
花易染喝了一大口酒道:“星星啊,兒大不由爹,你也該出去闖蕩闖蕩了,爹在家等你。”
他害怕當面和星星道别,準備等孩子下了山,留給他一山頭天材地寶和書信一封,潇灑離去。
那個時候的花星瀾,其實已經沒有誰可以傷的到他了。
變故就是在那一夜起的。
那幫凡人不知道怎麼破了結界摸了上來,花易染猛然站起,卻覺得頭暈目眩,極其不适。
即便如此,那些人依舊奈何不了他,但是他們卻抓住了花星瀾
花易染咬牙切齒的罵花星瀾,說平時教他的都給狗吃了!
但是自己孩子得救啊,花易染假意被那些人擒住,心中盤算着與花星瀾彙合後一同逃脫。
但他這一被擒,就再也沒逃脫,在他身後,被他護住的花星瀾刺破了他的丹田。
丹田刺破則無法聚力,衆凡人如同餓狼般一擁而上,将能挑的筋都挑了,能穿的骨都穿了。
最後花易染渾身上下隻有眼皮子能動了,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向他養了十六年的花星瀾。
周圍的凡人簇擁着那位他養大的少年,紛紛拱手祝賀:
“恭喜蕭宗主,賀喜蕭宗主,擒住了這位飛升大能,蕭宗主不僅自己日後前途無量,更為我們整個大陸的靈氣複蘇帶來了希望。這方大陸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天道之氣的滋養了。”
蕭宗主?那他的星星呢?那個人就是星星啊,兒子怎麼能害親爹呢?
此時又有人道:“蕭宗主之大義,真是令人敬佩。為了大陸的複興,您竟然肯獻祭自己的親兒子作為奪舍之容器。若是沒有蕭宗主這份深沉的大義,我們神宇大陸恐怕再過幾個千年,也再難以孕育出飛升大能。”
奪舍自己的親骨肉?怪不得呢,他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若是親爹都能害親兒子,那麼親兒子背叛親爹,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花易染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淚,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在之後的百年裡,在這方大陸之上,“神血”、“神骨”、“神髓”以及蘊含天道之力的奇珍異寶,成為了交易市場上最為昂貴與搶手的商品。
确實有人借着花易染的天道之氣飛升了,但那個蕭宗主沒有,他把責任歸結到了花易染身上。
原本花易染重生骨肉的時候還可以喘息一陣,但如今的蕭宗主一點兒喘息的空間都不給他。
花易染用結着白翳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上蠕動的蛆蟲,他已經麻木了,并不會感覺到疼或者惡心。
他用很久之前,用慣的那種父親的語氣道:“星星啊,爹爹快撐不住了。這一生中,爹爹恨過、怨過,但到了生命的盡頭,最挂念的依然是你。這一百多年來,盡管世間萬物皆變,唯有你真心陪伴過爹爹。”
他擡眼看蕭宗主,目光中閃爍着柔和的光芒:“爹爹就在臨死之前再幫你一把吧,獻祭天命者會讓天道看到你的價值與能力,從而助你飛升,你要把握住。”
蕭宗主信了,大概是一直飛升不了腦殼氣壞了。
當滾滾天雷轟然劈下,花易染在雷光中放聲大笑:“你連你自己的親兒子都能奪舍,還信我這個便宜爹能犧牲自己去成就你?真是可笑至極!”
在天雷的洗禮下,花易染涅槃重生。
他恢複成了他初次降臨這個世界時的模樣,全身被璀璨的金光所籠罩,額心的天道紋路如同活物般流轉,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威嚴與神聖。
他的醉月弓已被奪走,但他卻依舊能虛空拉弓,引箭而出。
他指尖凝聚出流光箭矢,那箭矢閃耀着耀眼的光芒,直指蕭宗主的額心。
蕭宗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喊道:“爹爹,我真的錯了!我不過是……”
花易染噗嗤一笑,而後毫不留情的将流光箭矢she入了他的額心:“當你爹要死,當你兒子也要死。留着你,真的很危險。不過,我倒是感謝你,你教會了我一個道理:任何時候,如果隻有一個人能活的話,那個人一定要是自己。”
言罷,他再次虛空拉弓引箭,一束耀眼至極的流光箭矢在他指尖緩緩凝聚。
他輕輕一松手,那箭矢便直入雲霄,随後化作一場潇潇灑灑的箭雨,傾瀉而下。
血染大地,一片狼藉。
花易染獨坐在那顆曾經陪伴星星成長的大樹下,靜靜地看着地上一片片血紅。
他一壇接一壇地喝着酒,他的心中卻異常平靜。
直到天空中百裡金雲壓境,他才輕松的站了起來。
天道派來的行刑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