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知遠的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晏青雲心裡早打定主意。
晏青雲下馬,奔向秦廣王,不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來意:
“我準備走了,以後甯大哥交給你和楚江王照顧吧。”
秦廣王聞聽此言,驚訝地瞪大眼睛:“甯大哥剛出事,這個節骨眼上你要走?有什麼事非辦不可?你要去哪裡?”
山風吹起晏青雲帷帽一角,露出一雙黑黝黝的眼。
晏青雲的眼睛裡什麼情緒都沒有,隻有一片黑暗。
眼皮微微下垂,眼眶周圍有淡淡的黑眼圈,顯然他已經很久沒合過眼。
“我要進鎮安侯府。”
他微微一擡眸。
“我要嫁給謝予臻。”
秦廣王難以置信,瞳孔急劇收縮,不可思議地問:“你說什麼?我明白了,難道……難道你想報仇?”
晏青雲看向遠方的天空。
眼中曾經的熱情和活力都失去了,臉上像是被一層寒霜覆蓋,嘴角下垂,形成一道苦澀的弧線,頭發有些淩亂,發絲在風中飛揚。
亂葬崗上陰風陣陣,寒氣襲人,單薄的身影在風中顯得那麼瘦弱和孤獨,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讓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秦廣王想勸他不要倉促決定,以免後悔。
結果晏青雲說:
“你不用勸我。”
堵住他未出口的話語。
“我想得很清楚,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可是你怎麼鬥得過堂堂鎮安侯?别到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秦廣王還試圖勸說,“我隻怕你拼盡全力,在謝予臻眼裡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子非蚍蜉,安知蚍蜉之樂。”
晏青雲這些天想的很清楚。
“人這一生,總有些事是不惜代價也要做的。”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最後不成功呢?”
“不成功便成仁。”晏青雲說,“甯大哥要是好不了,我絕不獨活。”
秦廣王見狀隻能閉了嘴。
晏青雲拜别秦廣王,來到白龍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買了沐浴用的香堿、皂角、澡豆等清潔物品,以及一把精緻漂亮的桃木梳,一個取水的紫檀木勺。
甚至沒忘記去小倌館買一份男子恩愛所用的膏脂,這才回家。
回家後,日子照常那麼過。
晏青雲繼續每天吃馄饨,現在吃什麼不重要,吃不吃很重要,晏青雲強逼着自己一日三餐,按時就寝。
即便睡不着,也要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有時候睜眼到天明,眼看着天一點點變亮,東方升起啟明星,一夜不眠。
有時候和甯知遠聊天。
甯知遠不說話,晏青雲自問自答。
有時候半夜能睡一會,睡着了做夢,夢見甯知遠說,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然後甯知遠回來了,他們在秦廣王和楚江王等好友見證下拜堂成親,一片喧鬧中,晏青雲笑着說,我老以為你受傷了不會和我成親了,原來你沒事呀?
甯知遠捏着他的鼻頭說,小家夥,就不能盼我點好嗎,我不是好好在這裡,我說要娶你,一定會做到的。
晏青雲說,可是我明明記得你受傷了才對。
甯知遠說,那是你做夢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心裡總是擔心我的安危,才會做這種不吉利的夢。
晏青雲恍然大悟,拍着手笑道,原來是我做夢呀,那可太好了。
就這樣一邊拍手一邊笑,把自己笑醒。
醒來隻見暗夜沉沉,月上中天,如水的月光從窗子透過,給甯知遠鍍上銀白光暈,他睡得正熟,蓋着被子,神态安詳,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如往前。
晏青雲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甯知遠出事後,他變成一個不會哭的人。
日子這樣過了幾天之後,謝予臻回來了。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晏青雲。
晏青雲準備下餌,餌料就是他自己本身。
他來到小木屋附近的溫泉,在岸邊點燃親手配制的激發人情/欲的熏香,脫去外衣,在水中洗浴。
用紫檀木勺有一下沒一下的往身上撩水。
聽見身後的聲響,知道謝予臻來了。
晏青雲假做不知,停止撩水的動作,脫去外褲,把褲子往後一扔,扔到岸上。
明顯感覺那人的呼吸聲變重。
晏青雲眼底滿是暗色,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密密麻麻侵占了他的眸子。
一條淡紅墨頭魚慢悠悠地遊過來,貼在晏青雲腳踝上,啃食人體皮質。
晏青雲看向魚兒。
上鈎了,呵。
甯大哥,你看着我怎麼給你報仇的,我要是叫他死得痛痛快快,我都不叫晏青雲,甯大哥,你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