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青這時才知道自己無意間救下的人竟是官軍統帥。她在官軍攻山時燃起的大火中燒傷了腿,強忍傷痛下山,獨自艱難謀生。又過了大半年,白青青淪為乞丐,在沿街乞讨時,被謝予臻找回去收房。
“也就是說,謝予臻對白青青有恩,在白青青走投無路淪為乞丐時救了她,”葉蘭生給了定論,“但也有仇。”
如果不是謝予臻,白青青現在還在黃毛匪治下,安穩度日。
是謝予臻打破了她的平靜生活。
她現在吃香的喝辣的,享盡榮華富貴,可她的親人朋友是否死于官兵剿殺之中?
她的親人朋友,有沒有人投匪?
白青青對謝予臻是愛是恨恐怕沒人說得清楚。
“或許,我們可以拉攏白青青也說不定。”晏青雲沉吟,“不管白青青是故意還是假裝,這次她确确實實算幫了我們一把。”
“對了,晏大哥,”葉蘭生想起晏青雲也喝了毒酒不免有些擔心,“謝予臻都吐血昏了,你的身體沒事吧?”
“我沒事,”晏青雲給了好友一個放心的眼神,“我當初制毒時曆經數次試藥,軀體遂生抗藥之性,況且我平日喝的比謝予臻少,沒什麼大礙。”
兩人正在商量,外面傳來小厮的腳步聲。
“主子,江公子叫您過去。”
小厮進來躬身行禮。
晏青雲和葉蘭生對視一眼,回頭對小厮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退下。
葉蘭生急得抓着晏青雲的衣袖搖晃:“晏大哥,江玉容這個節骨眼叫你過去肯定沒安好心,他是不是想趁謝予臻昏迷期間,對你下毒手!”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用擔心。”
晏青雲從容起身,從衣櫥中取出一件純白色帶暗紋長衫。
他走到穿衣鏡前,“幫我更衣吧,我要去再會一會江玉容。”
葉蘭生協助晏青雲穿上長衫,用天青色腰帶将腰束緊,系成一個精緻的蝴蝶結,再罩上與腰帶同色的絲綢外袍。
這一身裝扮,将晏青雲的身段展現得淋漓盡緻。
天青色半透明外袍擺動,裡面的白衫如水波般蕩漾,散發出流動的銀光,美輪美奂。
“穿上白色,染了血才好看。”晏青雲望着鏡中的自己,眼神中透露出決絕。
鏡中的晏青雲纖細瘦削,膚色白皙細膩,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冷冷清清的感覺,高不可攀。頭發整齊地束在頭頂,用一根玉簪固定。他知道這副模樣,正是謝予臻最喜歡的。
“晏公子,江公子又派人來催了。”小厮在門外說道。
“知道了!”葉蘭生回道。
晏青雲在葉蘭生擔憂的目光中走出門。
門外站着一個青衣小厮,晏青雲記得他是和葉蘭生一起進來服侍自己的,“你叫邱福是吧?走吧。”
邱福立刻在臉上擠出谄媚的笑容,連連彎腰:“原來主子還記得小人名字。”
晏青雲淡然一笑,當先行去。
邱福平常總有意無意和葉蘭生争寵,此刻葉蘭生不在,隻有自己一人伺候,更想表現,主動挑起話題說:“主子,您今天這身衣服可真好看,跟以往都不一樣,像天仙下凡似的。”
見晏青雲被誇了并沒有什麼喜色,又笑着說道:“說起來,侯爺對您可真好,奴才還是頭一次見到侯爺這麼喜歡一個人。”
“邱福,”晏青雲這段日子聽膩了這種話,耳朵都快起繭,忍不住出言譏諷,“如果有人這樣對你,你會覺得這是愛嗎?”
“當然啦!”
“可這是錯誤的愛,真正的愛應該是平等和尊重。”
邱福愣住,眼裡精光一閃。
“主子以前遇見過平等和尊重的愛嗎?”
“遇見過。”
“那個人是誰?”
“這不是你一個下人該問的。”
邱福立刻驚醒,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小人失言,請公子責罰。”
晏青雲閉起嘴巴,不再說話。
不怪邱福會有這樣的想法,在任何人眼中,謝予臻這麼對待晏青雲,肯定是愛慘了晏青雲,而實際上這是畸形的愛,真正的愛是什麼樣,謝予臻永遠也不會懂。
謝予臻慣于用權勢壓人,他想得到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什麼都來得太輕易,以至于他不懂得如何去付出一顆真心,時間久了,到他想付出的時候,他已經沒有真心了。
旁人越是羨慕侯爺對小妾的寵愛,晏青雲越反感。
邱福看主子心生不悅,戰戰兢兢跟在後面。
兩人一路無話,沉默地向前走。拐了一個彎,來到一處後花園。
花園裡栽種許多梅花,一位婦人帶着兩個丫鬟,正在剪梅花。
婦人很瘦,佝偻着腰,華麗的綢緞穿在她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即使背對自己,晏青雲還是看出來,此人正是四姨娘白青青。
她是剛好在這裡,還是特意等在晏青雲的必經之路上的?
她聽見背後的腳步聲,直起腰闆,把剪子遞給丫鬟,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戴着黑紗的臉,一雙大眼睛微凸,顯得有點陰森。
“你要去見江玉容是嗎?”聲音有些嘶啞,像一個老妪般蒼老。
第一句話就直接問晏青雲去哪,連寒暄見禮都省了。
“你們都退下。”
白青青斥退兩個丫鬟。
晏青雲看了,便知她有話要說。
“邱福,我有點冷,你去幫我拿個手爐。”
邱福也退下了。
花園裡隻剩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站着,互相打量,白青青卻又不說話了。
白青青不說話晏青雲自然也不說話。
他向來有耐心。
許久,白青青開了口。
“我聽說你在進侯府之前,本來與甯知遠情投意合,侯爺為了得到你,把甯知遠搞得很慘,差一點弄死他。”
白青青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晏青雲的瞳孔一縮。
“晏公子,侯爺這麼對你,你就這樣認命了嗎?你不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