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羽此刻正在府内,隻不過在地牢裡而已,找他給自己看病,那謝予臻一定是嫌死的不夠快。
“還有别的名醫嗎?”謝予臻問。
王禦醫思索片刻,“比老朽醫術高的,确實還有一位,他不是個大夫,是個賣馄饨的,客人有疾求助于他,無不手到病除,至今未聽說有他治不好的病,可惜此人已失蹤。”
“他叫晏青雲,侯爺如能找到他,或許他有辦法能治。”
謝予臻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點頭說:“本侯已知,王禦醫請便吧。”
叫來仆人。
“送客。”
王禦醫收拾藥匣,領了豐厚的賞銀,飄然而去。
王禦醫其實已經是謝予臻找的第四位醫者,他是白龍城内醫術最好的大夫,想不到連他都不能幫自己恢複内力。
難道真的沒辦法?
謝予臻看向右手。
五指捏成拳頭,再張開手心。
怎麼會莫名其妙病到這個地步的?
“侯爺,人帶來了。”
下人的聲音打斷謝予臻的思緒。
謝予臻收起面對大夫時的頹然與疲倦,正襟危坐,強大的氣勢散發出來。“進來。”
春芽走進,跪下行禮:“見過侯爺,不知侯爺何事傳喚奴才?”
謝予臻從桌上的盒子裡抓出一把銅錢。
“你伺候人的差事辦的不錯,賞你的。”
春芽喜出望外,磕了一個頭:“謝侯爺。”
謝予臻問了幾句甯知遠近日情況,春芽事無巨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謝予臻聽到甯知遠不僅吃得好睡得好,甚至還胖了一斤,笑了一下,表示滿意。
問完該問的話,春芽将要告退的時候,謝予臻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這幾天有沒有人來過?”
春芽滴水不漏回答:“當然沒有,侯爺放心,奴才看得可嚴了,保管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那就好……晏青雲來過嗎?”
聽到晏青雲三個字,春芽神色不變,“沒有。”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春芽告退,走出謝予臻所在的第五進院,假意在外面閑逛,逛着逛着,又偷溜進去,避開耳目,來到第五進院的耳房。
“啾啾。”
春芽學了一聲鳥叫。
葉蘭生聽見鳥叫,從屋裡出來,看見了春芽。
春芽對葉蘭生使了個眼色,沒有出聲。
葉蘭生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找晏青雲,于是葉蘭生也沒有回答,直接往前行去。
春芽默默跟随。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會,出了昨非居,來到雲香居。
晏青雲搬到昨非居後,時常去花園裡種花。
此時正在一片曼珠沙華花海裡,揮舞鐮刀除草。
夜幕降臨,黑暗如同巨大的黑色綢布,覆蓋住花園。
月亮被厚重的雲層包裹,透出朦胧的的微光,如同鬼魅在夜色中舞動。
曼珠沙華紅得極其詭異,仿佛是用鮮血澆灌而成,花瓣上似乎還殘留着未幹的血迹,由這些血迹組成花瓣的紋路,充滿了陰森與死亡的氣息。
每一朵花都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亡魂,帶着詭異的微笑注視過往行人。
微風拂過,曼珠沙華扭曲身姿,跳着某種古老的祭祀舞蹈。花瓣之間摩擦發出的簌簌聲響,在寂靜的夜晚中格外滲人。
紅色花海正中,一身白衣的晏青雲彎腰背對他們,聽見腳步聲,扭回頭,慘白的臉龐面向他們,手裡的鐮刀上仿佛滴着血。
被震撼到的葉蘭生和春芽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怕一開口就被攝了魂。
晏青雲倒是神色如常:“有事?”
他的白衣下擺随風飄動,站在花海中,如置身于被詛咒的禁地,在曼珠沙華的襯托下,從裡到外透出令人窒息的豔麗和魅惑。
春芽如夢初醒,輕啟朱唇:“方才我受召去見侯爺,恰巧見王禦醫從侯爺那裡匆匆而出,心中揣測,侯爺或許召其前來診病。不知道這個消息于你是否有用,特來相告。”
“很有用,多謝告知。”
晏青雲拎着鐮刀穿過花海,帶起一陣沙沙的聲響,像是幽靈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哀嚎,又像是無數冤魂在耳邊低語。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氣味,那是一種混合了腐爛的泥土、血腥與花香的古怪味道。
“我剛好給你母親配了藥,你拿回去試試看。”
晏青雲走到花海邊緣,将一個瓷瓶交到春芽手中。
春芽千恩萬謝接過,對晏青雲行禮後飛速跑走。
晏青雲回過頭來繼續除草,用鐮刀割下一朵曼珠沙華,放在鼻下輕嗅,混合了腐臭和花香的難以名狀的味道鑽進鼻孔,讓晏青雲感到鼻子刺痛,同時又有一種近乎于自虐般的快感。
手拈曼珠沙華,面帶笑容。
紅花搖曳,白衣飄飄。
鐮刀上微芒一閃即逝。
“天可憐見,他終于發病了。”
他在花海裡露出開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