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副總管向謝予臻磕了一個頭。
雖然謝予臻被封為郡王,副總管還是習慣叫他侯爺。
過去的舊稱呼會讓他有一種他還能回到過去的錯覺。
“屬下罪該萬死,無論侯爺怎麼懲罰,屬下都沒有怨言,但求侯爺放過甯總管。”
副總管擡起血迹斑斑的臉,揭開謝予臻極力忘記卻忘不掉的事實。
“他畢竟是你的哥哥。”
說完這句話,副總管不管謝予臻有何反應,用力咬下後槽牙,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副總管毫不猶豫咽了下去。
随即口中湧血,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吳七和王十三見了,眼中湧出兔死狐悲的哀傷。
他們和副總管一個想法。
“求侯爺放過。”
“求侯爺不要再追了。”
吳七和王十三說完,分别咬破毒丸,栽倒在地。
三個人死了,臨死時居然還在替甯知遠說話。
這讓謝予臻更加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已經當上王爺了,在很多人眼裡還是比不過那個蝼蟻一般的甯知遠?
甯知遠到底有什麼好,讓他們死心塌地?
“把他們三個拖下去做花肥!”
謝予臻一聲令下,三具屍體被拖走。
一陣冷風吹過,曼珠沙華搖曳着妖娆的身姿,散發出更濃郁的香氣,幾片花瓣飄落在謝予臻腳下,謝予臻踩着由花瓣鋪成的血紅的路,一直走到最後一個被綁住的人面前。
這人也穿了暗衛黑衣,衣服破成一條條的,渾身上下滿是鞭打的痕迹,血迹凝固成黑色,傷口外翻,猙獰而可怕。
他的十根手指明顯被夾過,不合常理地彎着,已然十指皆斷。
血肉模糊的手腕被繩索捆綁,别在背後。
頭顱低垂,臉頰壓在冰冷的石闆上,閉眼處于昏迷中。
一個仆人在謝予臻示意下拎來冷水,“嘩——”冷水澆下去,他縮了縮肩膀,沒醒。
謝予臻失去耐心,從衣服内側挂着的褡裢裡拿出一柄飛刀,向下投擲,紮中他的肩膀,他疼得“啊!”一聲大叫,就此醒轉。
剛醒來的一刹那還有些迷茫,渙散的目光好半天才對準謝予臻,臉上現出明顯被折磨過後的驚駭神色。
“為什麼連你都要背叛我?”
謝予臻的聲音被冷風包裹,幽幽的,回蕩在花園的每個角落。
“你跟我最久,該知道叛徒的下場。”
“我沒有背叛你。”
魏十七用斷掉的手在地上掙紮,好不容易坐起來,擡起滿是幹涸血漬的臉龐,望着他從小服侍大的主子。
這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朋友。
“是我根本打不過甯總管。”
府裡的人,謝予臻都當仆人下人,唯獨對魏十七,謝予臻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把他當過朋友。結果這個唯一的朋友給了他最緻命的一擊。
臨走前他曾諄諄告誡魏十七看好晏青雲,有事及時傳信兒,春芽和其他暗衛背叛他能理解,唯獨對魏十七,是最令他心痛也最意外的一個。
“你會打不過躺了一年多的甯知遠?”
“是的,我打不過,甯總管有七次機會,他沒出手,他在讓着我,我不能不講信義。”
“那也可以留下他,為什麼你要殺死其他暗衛替他遮掩?”
“因為我要為侯爺想一想。”
魏十七忍住疼痛,喘息着,像以前每一次從外面回來向謝予臻彙報任務結果那樣,雙膝并攏,跪在地上。
“我作為侯爺的朋友,必須替侯爺想。”
魏十七說話很慢,每說一句都要思考良久。
他身上的傷太多太重,他此刻還能說話已經是奇迹。
“我放走他們倆,表面看是對不起侯爺,其實恰恰相反,是為了侯爺好才這樣做的。”
他真誠地說着謝予臻理解不了的話。
“不管你想不想承認,甯知遠都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殺了甯知遠,以後一定後悔,武叔曾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甯知遠在,侯爺還有來處,甯知遠不在,侯爺以後的人生隻剩歸途。我現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魏十七一口氣說到這裡,嘔了口血。
鮮紅的血液灑在他髒污不堪的衣領上。
“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麼恨甯知遠,其實你壓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你是一個小孩子,因為要不到那顆糖而固執地躲在罩子裡不肯出來,也不肯長大。可是别人早都走了,你一個人留在原地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