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城。
農家小院裡。
月色很好,照得院裡亮堂堂,所有秘密紛紛現形,無處隐藏。
晏平站在客房門口,面色鐵青地看着走出來的晏青雲和甯知遠。
晏青雲咬着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說,一臉的為難和心虛,還有被“捉奸在床”的羞愧。
甯知遠倒大大方方的,穿戴整齊,神态自若。
窗戶紙被捅破後,甯知遠沒有絲毫難堪,反而覺得就該如此,兵來将擋罷了。
晏青雲腦子轉得飛快,思考着對策。
被爹爹撞見自己去甯大哥房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爹爹沒撞見什麼看了長針眼的情形不是嗎,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不過這次和以往不一樣,得斟酌一下用詞,還得甯大哥好好配合……
正想着,晏平先開口了:
“雲兒,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晏青雲梗着脖子回道:“好朋友啊。”
“有這樣的好朋友嗎?”
“有啊,我們倆不就是嘛?”
“夠了!别跟我嬉皮笑臉!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晏平怒喝。
震得晏青雲沒了聲音,蔫了下去。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晏青雲辯解道:“爹……”
晏平一擡手制止了晏青雲。
轉而看向一直不說話的甯知遠。
甯知遠太淡定了,淡定得讓晏平心慌,拿不準他什麼想法。
按照晏平想來,此時最應該說話的不是甯知遠嗎?
這個小夥子也太沉得住氣了吧?
他不說話,隻能自己先說,自己一旦先提這件事就顯得落了下風。
想到這些,晏平臉更黑了,說話的語氣也算不上好。
“你跟雲兒是朋友嗎?”
甯知遠看了一眼晏青雲。
晏青雲龇牙咧嘴給他做口型,擠眉弄眼,五官扭曲,最後在父親回頭一瞪下消停了,乖乖站在父親旁邊扮小鹌鹑狀。
甯知遠轉回頭看向晏平,眼睛清亮,不退縮也不躲避,讓晏平看清楚他的坦蕩,然後擲地有聲說了兩個字:“不是。”
一石激起千層浪,晏青雲驚而擡頭。
晏平神色變得凝重認真,“那是什麼?”
“是愛侶。”
晏青雲聽到甯知遠承認他們的關系是“愛侶”,心髒撲通一跳,本以為會生氣他自作主張暴露關系,結果根本不是那樣,隻感到微微的細小的歡喜,在心裡開出一朵朵小花。
讓他在一瞬間臉通紅,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指搓着衣角,移開目光,垂下睫毛,露出雪白的一段脖頸,像一隻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
晏平看兒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簡直沒眼看,但嘴上不能落下風,嘲諷道:
“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叫愛侶了?那叫私定終身,暗結連理,無媒苟合!”
甯知遠當即向晏平躬身一拜:“若伯父同意,甯某願八擡大轎迎娶青雲,條件任憑你開!”
甯知遠的氣勢迅速攀升,如同狂風驟起,卷席整個小院。
他的雙眼閃爍着震懾人心的光芒,目光銳利如劍,穿透一切僞裝與掩飾,直抵人心最深處。
晏平被他氣勢所懾,咽了一口吐沫,說:“你,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我耳朵又不聾,你想娶就娶了?你身無長物,能拿出什麼來?”
甯知遠無比認真地說:“我願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這話說的有些重。
可甯知遠就是有那種能讓人相信的魔力。
晏平聽了這個話,忽然背過身子,沉默不語。
晏青雲看情況不對,走到父親背後拍了拍肩膀,輕輕叫了一聲:“爹……”
卻見晏平紅了眼眶。
這下大出意料,晏青雲扳過晏平,真真切切看見他的淚,“爹,你怎麼了?你别這樣,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氣你了。”
“傻孩子,爹這是高興的。”
晏平眼中含淚笑着說。
“我原本确實不希望你嫁給一個男人,可是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眼睛不瞎,我能看出來甯公子就是你想找的人。
無論你是娶妻,還是入贅,或者嫁給他人做男妻,隻要你幸福,爹爹都會同意的。
你從小沒娘,爹一直很怕虧待了你,養到這麼大,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你養好,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怪過我,沒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晏青雲使勁搖頭:“爹,你不要這麼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其實……其實是兒子對不起你……是孩兒不孝……”
晏平摸了摸晏青雲腦袋,慈愛地說:
“你性子太要強,表面溫和沒脾氣,實則剛硬執拗,一旦被人逼迫,死也不肯認輸,這樣注定要受許多苦楚,我以前常常擔心你成家之後怎麼和人相處,有時也會發愁,怕你将來受委屈。
我對你的親事有諸多要求,那是因為我不想将來後悔,我不能随随便便把你交給一個陌生人,等到時候再捶胸頓足,我當初怎麼就把你交給他了呢。
如果是那樣,我甯願你一輩子不成家。
你明白一位父親的苦心嗎?”
晏青雲哽咽着連連點頭。
“我第一眼看見甯公子就知道他會帶來麻煩,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不是咱們這種平民老百姓夠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