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驚膽戰,有些恐慌,屏住呼吸,生怕吓到晏青雲,放緩了語氣,主動遞台階:
“你願意用什麼來換甯知遠的命?”
晏青雲放下匕首,認真回答:“随你怎麼樣都行。”
“好,你可别忘了這句話,成交。”
馮衡此時帶着五花大綁的平等王走到謝予臻旁邊,其他侍衛也聚集在謝予臻周圍,把謝予臻保護起來。
謝予臻吩咐手下:“帶晏公子回府,以後他就是你們的男王妃,不得對他無禮。”
兩個侍衛奔向晏青雲,一左一右把他夾住,防止他逃跑。
馮衡走到甯知遠身邊,回頭問謝予臻:“甯總管怎麼處理?”
謝予臻眼中殺氣彌漫。
晏青雲立刻喊了起來:“你答應過我放了他的!”
“行,”謝予臻冷笑說,“遠哥,你走吧,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内我不追你,以你的本事,三天足夠你逃到天涯海角。”
甯知遠一直在打坐調息,亂竄的真氣針一般刺痛五髒六腑,疼得臉上全是冷汗,說不出話來,緊緊咬住牙關,渾身發顫。
他臉色灰白,兩腮顫抖,從下往上瞟了一眼謝予臻,眼中射出強烈的情緒,刺向謝予臻。
從他的眼神來看,他顯然恨毒了謝予臻,若他此時撲上來殺謝予臻,大家也不會感到意外,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跪了下去。
彎下腰,塌了挺直的脊梁,雙手伸向前,給謝予臻行了個大禮。
“求王爺帶我回府。”
“甯大哥!”晏青雲驚訝地喊出來。
甯知遠去瞧他。
兩個人隔着濃濃的迷霧,隔着虎視眈眈的侍衛,隔着謝予臻,對望了一眼。
晏青雲的心都快碎了,顫動着嘴唇,終究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來。
甯知遠看了他一下就收回目光,對着謝予臻,重重磕了一個頭。
謝予臻觀察着兩人的眼神交流,感覺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住,擰着勁兒疼,他咽下嫉妒的苦澀與悲憤,沒有發作出來。
“帶你回府幹什麼?”
“玩弄,折磨,使用,我還沒死,那我就還能替你殺人,”甯知遠的眼睛反常的亮,“像你以前所做的那樣。”
謝予臻搖頭:“你已經沒有價值了,我并不缺為我殺人的手下。”
“你缺一條狗。”甯知遠低下頭顱,擺出一副全然臣服的姿勢。
“你是狗嗎?”
“我是。”
“我看你可不太像狗。”
“我能學。”
“你真要當我的狗?”
“真的,我能當你最好用的一條狗。”
謝予臻哈哈大笑。
“好玩好玩!我從來沒玩過這麼好玩的遊戲,哥哥,這可比小時候的捉迷藏好玩多了,你說是不是?”
甯知遠聽他提到捉迷藏,吹了一聲口哨。
小時候,在甯昨非沒和老侯爺鬧掰,他們兄弟倆感情還很好的時候,謝予臻玩捉迷藏找不到甯知遠時,謝予臻會主動吹口哨,口哨聲代表了認輸,甯知遠聽見口哨就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
如今口哨聲從甯知遠口中發出,尖銳的聲音,破開迷霧,撕裂時空,浮現出童年兩小無猜的身影,可惜冷酷無情的時間卻是怎麼也不肯回頭的,長大後的兄弟倆,一個站着一個跪着,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一個是一條好用的狗。
迷霧重新湧上,遮住兄弟倆人。
“你把我帶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好控制,你今天放了我,以後還得時時刻刻防備我。”甯知遠繼續勸說,“除非你擔心我在府裡會對你不利,你不敢賭這一局。”
“有何不敢?”謝予臻興緻大增,“從小到大每次玩遊戲都是你赢,這回我要讓你看看,這一局我是怎麼赢的。”
謝予臻吩咐手下:“打掃戰場,把人全部帶回去。”
侍衛們迅速動作起來。
死屍被收集,就地焚燒,帶走骨灰,傷者互相簡單包紮止血,謝予臻的轎子加上新娘轎子一共三頂轎子殘骸被移到路兩邊,留出空地方便行走。
黑煙從屍體堆上冒出,袅袅升上天空。
死了的人好似上了天堂。
晏青雲望了望黑煙,一言不發。
霧氣随時間流逝漸漸消散,可惜散了後仍是陰天。
天空呈現出令人絕望的灰白色,雲層低垂,緩緩向人頭頂聚攏,準備編織一場大雨。
灰暗的天幕下,官道向遠方蜿蜒,野草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到處是暗黑的血,屍體焚燒的氣味和血腥氣混在一起,構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晏青雲騎在馬上,踏着幹涸的血迹,再一次走向鎮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