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讓人牙酸的推門聲響起。
老太太從正房一步步地走了出來,“孫兒……這麼早就起來幹活兒啊?”
孟惘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嗯,睡不着。”
我還把昨天化了的那坨牛鏟走了呢,快誇我。
老太太咧嘴笑起來,“花轎,送來了嗎?”
“送來了。”他指了指他昨天進的房屋的門口處,俨然一座工整秀麗的花轎。
老太太笑容卻有些僵。
孟惘細緻地捕捉着她面部表情的變化,緊接着故意說了一句,“那人放花轎的時候把旁邊那屋的門給震開了。”
老太太的臉色迅速變冷,原本還有些發黃的皮膚立馬如骨灰般灰白慘淡。
果然。
“不過我正在砍柴,他又馬上給關上了。”
看到她的臉色又慢慢恢複原樣,孟惘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老太太就是怕“自己”提前進那間房。
她為自己的孫子策劃了一場冥婚。
她要他在拜堂成親時死掉。
至于為什麼,孟惘還沒想明白。
……
他換上一襲紅衣,騎上一匹不知道哪兒弄來的馬。
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條件恐怕要一個人騎牛去迎親,沒想到不光有馬,還有一批共十人的迎親隊伍。
隻不過迎親隊伍跟去上墳的一樣,吊死鬼似的慘白着臉,沒有十裡紅妝,也沒有鑼鼓驚天。
但直到翻身上馬走到隊伍最前面的那一刻——
一種強烈的,五味雜糅的情感湧上心頭,欣喜,悲恸,難過,委屈,激動……
這并不是他的,這是農夫的。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秘境的意義。
不是懲罰和死亡,不是詭異和求生,也不是蠻橫和強制……
而是希望和救贖。
在這場他人看來十分可笑的姻緣,任何人都想逃出升天的恐怖噩夢,讓人不耐煩的詭異安排,毫無頭緒的背景機制,是這個年輕農夫的全部,是他的命中注定。
如果他能完成農夫未盡的遺願,大概就能找到出口,走出秘境。
……
“上轎~”四個擡着轎子男子拉着長音喊到。
孟惘下了馬,站在一旁等着仙家人給他們的女兒告别。
仙家女的爹娘雙眼含淚地将他們女兒的手遞入孟惘手中,“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第一次成親的孟惘有些尴尬,主要是他們哭的時候瞳孔就像被浸了水的墨汁一樣,和眼球分成了兩層。
有種莫名的喜感。
“小姐~”
一個姑娘跑來一個滑跪跪在了仙家女腳下,抓住她的婚服下擺,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姐!你走後,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是不是外界的人真的一開口就能聽出來。
尤其是動作誇張的。
不過這聲音和動作……
“行了,”孟惘僵硬地牽了牽嘴角,“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走了。”
說罷他蹲下身,強行把仙家女的衣擺從那姑娘手中摳了出來。
順便看了一下那位姑娘的臉,即刻愣住。
對方看到他後也立刻瞪大了眼。
他還記得秘境“同是外界之人,相見莫要相認”的規矩,于是硬生生把那即将脫口而出的“喬兒”憋了回去。
雖不知那《秘術》中所寫是否為真,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小心為上。
“那個……理應當有個陪嫁丫鬟。”孟惘幹巴巴道。
“哦對,”仙家女的爹娘反應過來,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風喬兒,“那就讓她去吧。”
“好的爹…啊不,好的夫人老爺,我一定會好好伺候小姐的!”風喬兒又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
他用手托着仙家女的右手,虛扶着她的肩,讓她彎腰上轎。
這女子蓋着紅蓋頭看不清相貌,也全程未曾說話。婚服是比較寬松的類型,身高比孟惘高一點,而且這手……
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手心還有長期受摩擦生出來的細繭……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又立馬被他否絕了。
怎麼可能,那人又沒掉下來。
孟惘深吸一口氣,再次上馬,眼看現在已到正午,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老太太那邊。
農夫最後一定是被殺了,不然給他這個身份毫無意義,但關鍵是他的遺願是什麼。
是報仇,還是順利成親。
因為農夫極有可能沒有拜完堂就死掉了。
……
回去的路上陰風飒飒,孟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今晚回去拜堂成親,一定會死。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