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陷入黑暗,然後月亮升起,天幕幾乎同灰白的地面連為一體。
那女童喊,“一拜——願,天作之合——”
孟惘不得已低下頭去朝前面的老太太磕了一個,頭低下去的瞬間就感到脖頸發涼。
他本能的想快速擡起頭來防禦,卻沒料到她動作如此之快,冰涼的刀尖已抵在了後頸!
風喬兒根本來不及!
“有——”
正在此時,一陣拖着長調的稚氣少年的聲音自欄外傳來,“買——”
老太太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好機會!
她趁着其愣怔的工夫一腳将她踹飛了出去。
那少年一身道袍,手持一竹杆,竹杆上挂着個洗得發黃的白布,白布上氣勢如虹地寫着四個大字——
“人在棍在。”
風喬兒,“……”
那少年道士繼續喊道,“黃——”
“符的嗎——”
在場所有人,“……”
隻見那人轉過頭向院内看了一眼,她猛地回神。
溫落安?!
此時,遠處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口中發出“嗬嗬”聲,身形開始扭曲,她爬起來,雙目凸出的瞪着風喬兒。
風喬兒寒毛倒豎——
媽耶,用力過頭了!誰家丫鬟這麼猛啊!
她隻能硬着頭皮沖上去按住了她,“你們快些!我用力過大,她異變了!”
刹那間男童女童的臉撕裂成無數片,露出裡面浮腫的血肉,張着血盆大口朝他們沖過去,遠處烏壓壓幾百人也向這裡奔來……
秘境全亂套了。
不是吧!我隻是用力大了點而已啊!
她欲哭無淚,隻好放開老太太将要撲到孟惘身上的女童一腳踹開,然後再轉身給纏上來的老太太一記過肩摔……
謝惟重新跪了下去,“二拜,願,地賜連理……”
“三拜,願,同梁上燕,歲歲年年常相見……”
孟惘明明記得凡間第三拜是山河晏清啊……
算了,也不妨礙什麼事。他擡起頭來等了兩秒。
不對啊,怎麼還沒出去?
難道遺願并不是……
“看來他們已經拜過堂了。”謝惟掀了蓋頭,躲開向他襲來的男童,“撐着,等黑天!”
不能用靈力,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打架的東西,全靠肉搏。
外面異變的人已經沖了進來,孟惘抽出空尋了下溫落安,見他已站到風喬兒身後時才收回了視線。
天已經黑了。
可是秘境裡的人還在攻擊。
他暗自咬牙,難道推斷錯了?
畸變的人速度和力量都翻了幾倍,肉骨如鋼筋,從院外湧入的人也越來越多,孟惘堪堪躲過一個人半米長尖細的指甲,蓦地瞥見謝惟身後——
一人正揮斧砍向他的脖頸!
他瞬間想要催動靈力,此刻什麼也顧不得……
隻是方一擡手,靈力還未聚到手心,異變的人在眨眼間倏地消失。
院内院外,除了他們四個人,一派空寂。
靜,靜得隻能聽到孟惘急促的心跳聲。他緩緩放下了那隻手,彎下腰撐着膝蓋平複呼吸。
方才那極速調動渾身靈力的感覺仍是讓他經脈發麻,心率都将近升了一倍,身體有些發熱。
一個紅裙邊闖入視線範圍内。
孟惘想都沒想就緊緊抱了上去。
然後一手勾着那人的脖頸,微微彎下腰,低下頭,将耳朵貼上去聽他的心跳聲。
沉重、平穩、高頻的心跳。
他想過讓很多人去死,但第一次這麼想讓一個人活。
謝惟像往常一樣撫上他的背,按着懷中人的脊柱一下下順着,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師兄,你們沒事吧?三師兄臉色怎麼這麼白?”風喬兒擔憂地問道。
“沒事。”孟惘緩緩直起身子,又恢複了之前的從容模樣,“秘境時間短,一晚上很快就會過去,必須盡快想想遺願究竟是什麼。”
“既然拜堂不是遺願,說明他們已經拜完堂了,那麼農夫是在拜堂後遇害的,”風喬兒說道,“已經拜完堂了還有什麼遺願啊?難不成真是報仇?”
“不……就像師兄之前說的,對秘境裡的人動手這種事,風險太大,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輕舉妄動。”孟惘環顧四周,“感覺應該會有其他線索……”
他的視線落到了屋前那口棺材上,擡腿走了過去。
他端詳着棺材,心裡推測道——
農夫既然是老太太所殺,必然會葬在這裡面。
那仙家女最後呢,也遇害了嗎……
他的手撫上棺材蓋,蓦地眼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