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實打他了,但是我想先問仙尊一個問題,”孟惘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你想要我怎麼賠償?讓他打回來,還是廢我修為?”
謝惟藏在袖中的指尖捏了捏袖口。
“賠償?”女人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在他臉上流連許久,眸中冷幻迷離,突然似笑非笑道——
“你陪我一晚……”
她伸出手就要去勾孟惘的腰帶,“我就不計較了……”
未料指尖還未碰到他的衣服便被一柄冷劍格擋在空中,殿中響起謝惟清冽的聲音,“仙尊,自重。”
垂眸看着沒有脫鞘的無妄劍,孟惘嘴角一僵,本來想套出那人來這兒的真正目的,怎麼會是這種回答?
久聞泠潮仙尊輕浮佻薄,雲心水性,今日一見,傳聞也并非空穴來風。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孟惘沒敢去看天玄和謝惟的臉色,幸好泠潮識相地收回了手。
她拖着下巴不依不饒道,“這個年紀剛好,我就喜歡這種的……”
“仙尊若是再想些不該想的,就别指望能完整地回索苑境了。”謝惟冷冷地打斷她。
泠潮嗤笑一聲,“你什麼身份,敢威脅我?”
謝惟卻不再說話,一眼看入她的眼底。
那雙淺眸中分明不帶分毫情感,不尖銳,甚至有種詭異的平和。
泠潮卻不受控地打了個寒噤。
她又頓時反應過來,覺得有失仙尊顔面,腦羞成怒地喝道——
“你……!”
“夠了泠潮,我以為你來這兒是要給你弟子讨公道的。”天玄沉聲開口。
孟惘悄悄看了一眼臉都綠了還不敢說什麼的齊原。
“師兄。”他後退一步,側過頭在謝惟的耳邊說了什麼。
因為用了靈力,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
“壓一會兒就行,我盡快問完。”
這件事以他的靈力還做不到,但是謝惟可以。
謝惟的視線拂過他的臉,微微颔首。
“我隻不過扇了一下你的臉,怎麼就成這樣了呢?”他轉頭看向齊原,無辜地眨了下眼睛,“不至于啊……”
“去你媽的,你用了多少靈力你心裡沒點數嗎?”齊原咬牙道。
孟惘被罵也不惱,簡單直白地說道,“你說你半邊臉癱瘓,其實是在仄冬荒中了礁鬼的毒吧。”
泠潮仙尊的臉色一變,卻是怒目瞪向謝惟。
“哪裡來的礁鬼?”齊原冷哼一聲,直覺是孟惘想要詐他的話。
“别裝,江子波和遲羽聲都知道,需要我聯絡他們核實一下?”
“……是!我是被礁鬼拉進牆裡了,但你怎麼就能說這是礁鬼的毒而不是你打的?!”
“呲啦”一聲布帛破裂的輕響,齊原的衣服從衣領處裂到了側腰,他慌亂中一擡胳膊,馬上露出了肩頸處和肋骨處的大片青灰,“你撕我衣服?!”
孟惘指尖銜着點點寒芒——
“我前幾句說隻是打了你一巴掌,你也默認了,況且當時江子波他們也在場,你臉上的若當真是我打的,那身上這些呢,一樣的傷,你怎麼解釋?”
齊原呼吸急促起來,緊抓着被靈力撕裂的衣服,想也不想就道,“那我左耳和左眼呢?你還想洗脫不成!”
謝惟擡起眼眸,神色漠漠,“方才泠潮仙尊也感覺到了,我用移靈術剝奪了你右耳聽覺,你既左耳失聰,又是怎麼聽到孟惘的問話的?”
高階術法移靈術,就像是上次古土秘境中他對孟惘用的,也是像煉印一樣必須要依托靈丹才能使用的術法,所以隻能用于修士之間,而妖魔不可用。
修為比自己低的人不會覺察,修為比自己高的人則會看穿術法運行的“線”,從而能确定施術者、針對者等等。
隻是泠潮雖然察覺卻沒有打破術法,大概也是被齊原蒙在鼓裡,想看看真相如何。
她若是立馬打破了施在齊原身上的術法,那便是做賊心虛,與她那好徒弟私通勾結,刻意謀劃的。
不說她那些風流史,堂堂一境之主,這點自覺還是要有的。
謝惟收了移靈術。
齊原愣在原地。
他方才沒有察覺到謝惟用任何靈力,自然也不确定方才那番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在詐他,不敢輕易答話,隻得無助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齊原,眼罩摘了吧,想也沒什麼事,你竟是用一點兒血就糊弄了本尊。”泠潮的聲音冷了下來。
她起身快步朝殿門走去,“這關門弟子你也不必再當了。”
齊原反應過來後連忙追了上去,“師尊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你不能……”
泠潮仙尊一手掐住他的脖頸止住了他的話頭,頓住腳步,側首婉爾一笑看向孟惘,眉眼暗遞秋波——
“今日多有冒犯,改日定當賠罪。不過能得見當年在修真界蕩起一波俗潮的小仙君真容,也是不枉此行。”
“如果有需要可以來索苑境,本尊随時恭候。”
孟惘,“……”
這仙尊是學變臉的。
修真界爛到什麼程度孟惘都不想多說,外強中幹紙糊的老虎,五境内裡不調,各境間也沒有聯系,全仗着浔仙道培養提升那二十幾個關門弟子以及五位仙尊坐陣。
能打的也就隻有旋靈境和南墟境。
說旋靈境能打是因為裡面的七千子弟個個随了浮鴻仙尊的性子,甯做刀下鬼不做亡國奴,往死裡磕,尤其是那個遲羽聲。
說南墟境能打是因為……
都是故人。
南墟境雖好,故人不可留,魔界雖令他痛苦,至少有兩個真心之人——
荊連和百裡纖纖。
今天泠潮來這兒鬧的這場烏龍終于結束,辭别了天玄之後,他跟着謝惟回了月華殿。
孟惘脫了鞋倒在謝惟的床上,翻身抱着他的被子低低嗅着,是同主人身上一樣的冷香。
聞起來很安心,感覺緊繃着的神經和身體都松懈下來,接着睡意襲卷大腦,他輕阖着眼,半邊臉埋入松軟的被中。
雖然謝惟連問都不問,他也還是想向那人解釋一下自己是在何時打的齊原。可還沒開口便覺有人解開了自己的腰帶,身體本能地一僵,但意識到是誰之後,又漸漸放松了下來。
“脫掉外面的衣服再睡,不然太累。”熟悉的聲音隐約傳入昏沉的腦海。
孟惘聽話地坐起身将外衣脫了,隻着一件白色裡衣,睡眼惺忪地抱住那人的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嗓音又不自覺軟膩起來,“是不是快到晚上了?”
“……嗯。”
“那你也在這兒睡吧,别去偏殿,”他怕謝惟拒絕,又可憐巴巴補充道,“我明天就回我殿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