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就該坦誠相待,對嗎?”
落衡了悟,是又開始套話比拼了,難怪方才燕回沒細問,原來是避着人群給他留點面子,還算是有點貼心。
“自當如此。”
燕回靠在藥櫃上,抱起手:“妙音是紫瓊,也是你姐姐。對嗎?”
落衡一愣,沒想到燕回能發現這麼多,竹裡館他應該從未見過妙音真容。他笑容一僵,眼看瞞不住,騙又騙不過,老實巴交點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燕回很滿意面前人沒扯犢子,瞎編一些貌似合理深推卻漏洞百出的理由,面上也換上柔和,給兩人沏了藥茶。
“坐。死的若是尋常人,你反應不會那麼大,影妖也沒必要殺,跑了就是,反正一幹人等不過凡人草芥,也與你無關。”
落衡清嗅茶香,有一股竹茹和蘆根的味道,一抿倒是沒有想象中的苦澀:“說的不錯,有一點我要糾正——我要跑也會帶着你跑,那你留給影妖當午飯也太不厚道。”
燕回倒茶的手一頓,茶水撒出來不少,随即反應過來趕忙擦去水漬,心還在為這句話甜蜜,低着頭笑得更歡。
落衡一心品茶,沒注意到燕回的竊喜,等他轉過目光時,燕回已經僞裝好神情,裝作一副處事不驚的模樣。
“姐姐想殺的是溫柔,溫暖和謝琪隻是……”落衡重重歎口氣,“陰差陽錯。”
“因為鲛紗?”
落衡點點頭:“姐姐初入人界,被溫相捕獲,為讨女兒歡心,斷其尾制紗,永世不可歸海。一介上仙,淩辱至此,心有怨念,才動了殺念。”
他言辭誠懇:“幫我瞞着嗡嗡,她年紀小,受不得這些。”
“好。” 燕回蓄上茶水:“等抓到影妖,審訊後就知道謝将軍的下落,這個案子就算結束了。”
落衡輕笑一聲:“但願如此。”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彼此明白心中所慮。妙音将溫暖錯認成溫柔,才設計僞裝成已故的謝琪,引誘她重上竹裡館。可這一切和謝将軍沒一絲一毫的關系,擄走他總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暖陽撒下,兩人攏在柔和的光線中,曬得落衡昏昏欲睡,拄着胳膊假寐,風也恰到好處的溫柔。
燕回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沒什麼别的想說嗎?”
落衡的思緒躺在陽光的溫床上,平日裡機智的腦子徹底罷工,準備好的理由全然抛之腦後:“沒有……”
燕回喝着茶,沒再刨根問底,靜靜看着閉眼的人,玉蘭花影在俊美的臉上留戀,連光也是偏愛。
他在落衡身上多了諸多耐心,願能等到花開的時候。
落衡遲緩的腦子緩慢反應過來他沒有技巧地欺騙了燕回,蹭的坐直了身子。他本該及時解釋的,不然隻能徒增懷疑,往後行動受限才是大虧。
見燕回依舊是雲淡風輕,看起來未有一絲懷疑。不該呀……
落衡疑惑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燕回一笑,反問道:“你希望我問什麼?”
言外之意很清楚,你既然沒什麼好說的,我便沒有什麼好問的。
落衡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給靈力虧空找的借口主動提起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他重新大量着矮幾對面的燕回,覺得他不眼光如刺,事事求個因果真相,還是挺溫柔的。
“你的醫術和繪畫也是你師父教的?他老人家可真是能文能武,六藝皆通。”
燕回點點頭:“師父他博學多識,好像沒什麼他不會的,小時候我們這些小孩都不用去學堂,師父閑時就教授我們識文斷句,君子六藝,就是嚴厲了些。”
“真好。”落衡羨慕道,“有同門師兄弟相伴,有師父相授,你小時候一定很熱鬧。”
燕回聽出了幾分落寞,難得有窺探他過去的機會,小心問道:“你兒時不開心嗎?”
落衡一愣,很快将情緒隐藏,熟練換上笑臉:“是挺不開心的,同齡人都被我揍過一遍,說什麼都不肯陪我玩,我猜他們都是嫉妒我的天賦異禀。”
“你在飛升成仙之前是人還是妖?”
“好問題,太多年了,我得想想。”落衡拖着腮幫子回憶,“應該算是妖吧,隻是我們一族算是個仙門望族,受神界恩賜,生來便是仙胎,飛升上仙很容易的,無非是到了年歲挨幾道天雷的事。”
燕回皺了眉,幾道天雷可不能造成滿身傷疤。
他追問道:“後來呢,怎麼會遇到兄弟姐妹們?”
“族裡老老少少都被我打了個遍,沒什麼意思了,就出來找一處靈力充沛的山頭,遇到了兄弟姐妹們,日日尋歡作樂,搭夥過日子,好不快活。”
他愈再追問,落衡卻是關了話匣子,繼續閉上眼假寐。他還有好多要問,隻得一一壓下。
他在等有朝一日落衡一一為他解答,那時兩人心無芥蒂,坦誠相待,落衡也不必再編造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