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教訓的是。”落衡堵住耳朵,試圖逃避他的喋喋不休,“先生快再吹吹,不然愈合了,吹好了就把花種了吧。”
花盈甩甩手:“什麼花?”
“種……随便你,種滿這裡就行。”
這裡陰冷潮濕,不見天日,沒有一株花,阿娘那麼愛花的人應該會孤獨的吧。可真要說出什麼花,那短短幾十年光陰,對神仙來說彈指一揮間,他竟不知道阿娘最愛什麼花。
花盈一身毛乍起,聲音憋的又尖又細:“種滿?這是黃沙!”
落衡一偏頭:“我認識顔色……”
花盈擺擺手:“不是顔色的問題!這沒有水源,還要種滿,你行你上啊,我幹不了。”
落衡抽出他的劍,用力往下一刺:“拔出來。”
“我發現你是真閑的慌,一會着急趕路一會玩這麼幼稚遊戲——這是……”花盈嘴上抱怨,手上卻沒耽誤,抽出長劍一瞧,劍身上是褐紅色的血。
“有水源了嗎?”
“有……”
“可以開始了嗎?”
花盈點點頭,明白了他意欲何為。
這不隻是玄女上神的衣冠冢,還是陣亡的人妖墳墓,他們的屍骸和骨血已經與土地融為一體。
他撕開凝固的掌心裂痕,廣袖一揮,借着血液中微弱的靈力,心念一動,繁花盛開,鋪滿荒地。
嗡嗡驚奇道:“紅色的菊花,還有蘭花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血水澆灌的花,紅出一種妖冶。
大力撕下衣服給花盈包紮,他瞧着這個瘦小的少年,臉一皺,委屈道:“還是我的大力體貼先生,你可别跟着那兩個壞蛋學壞了哈。”
大力撓撓頭,面上一熱:“其實,燕師兄和落大哥人都很好的,很厲害,也很有擔當,我很想……成為像他們那樣頂天立地的人。”
花盈瞅了眼并肩而行的兩人:“燕回我說不好,但那個落衡不是善茬,你小心提防着些。”
“落大哥救我們很多次,我看着他也不像懷人,不然燕大哥是不會和他走這麼近的。”
“嘶,你看誰都覺得善良,搶劫的賊你都能看出幾分苦衷來,記着先生的話,凡事留個心眼,先生我認識你這位落大哥可比燕回早多了。”
大力心性純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似懂非懂點點頭,趕忙跟上大部隊。
他已經能看到花海的盡頭了——一扇新的石門。
邁過石檻時,落衡不由得再回頭一望——紅花連綿,恍惚間金光流轉下他能再看到阿娘浴血奮戰的樣子,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抛卻母親身份之外戰神的一面,披甲持槍,所向披靡。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阿娘不是他一人的阿娘,玄女上神屬于天下。
幾千年的心結就此了卻,不由得感覺身上卸下鉛塊,腳步也輕快許多。
嗡嗡在門内招手,笑容燦爛:“八哥!燕大哥!你們快點來!”
他轉過身,徹底邁過石檻,石門砰的關上。
燕回帶着笑問道:“舍不得離開嗎?”
落衡直視着燕回,突然發覺今日入墓後他的話格外少,自己身份多多少少被花盈帶出來,他竟然一句不問。
他試探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燕回笑意更深:“我說過,你沒有想說的,我就沒有想問的。”
落衡一時語塞,覺得愈發看不懂眼前人,總覺得他的笑意裡藏着其他的東西,絕不是本性的溫柔。
可具體是什麼,他又猜不到。
嗡嗡跳躍到兩人身邊,把他們往前一推:“快看,我們找到靈脈中心了!東山的植被可以恢複生長了!”
落衡擡眼望去,隻見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從高處懸着無數金絲靈脈,裡面有靈力流轉,錯綜複雜,看不到盡頭。
他檢查過靈脈,微微皺起眉:“這裡靈力運轉沒問題,阻塞不在這裡。”
這句話澆滅嗡嗡鬥志:“啊,還以為找到症結,可以回家吃飯了,我想葛大叔做的肉包子了,還有槐花飯,小米粥,涼拌黃瓜,涼調青菜,還有張嫂的糍粑……”
落衡失笑道:“還真是大饞丫頭,家常便飯就讓你念念不忘了,下次帶你吃點好的,不得賴在别家。”
嗡嗡搖搖頭:“不是的,大家在一起吃飯才好呢,讓葛大叔給你做紅棗燕麥粥,補補血,再叫上花先生,給小辛炖大鵝,就在玉蘭花下,還得配上阿婆的青梅酒,想想就開心。”
花盈湊過來,一臉期待:“還有我的位置啊,那我得餓一餓再去,大吃特吃。”
他隻是看在他學生的面子上才去的,才不是為了那兩個讨厭鬼。
大力呼喊道:“燕大哥,你們快來,這裡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