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想去嗎?”
她稍作有些遺憾,将熱紅茶遞給沈初月,随後補充道:“一小時五百呢。”
沈初月陡然觸動,要是讓她自己去找工作,怕是将淩陽的所有兼職翻遍,都難找這樣的價格。
微微泛冷的指節,觸碰着被熏煮過的紅茶杯壁,骨子裡感受到一股暖意。
“我要去。”
沈初月望着她,很肯定回答道。
“行,到時候陪你去。”邱霜意注視她笑起來一側的梨渦,細微的凹陷,倒顯得俏皮可愛。
在不經意間,一縷光攀緣在了沈初月的肩角,碎發也沾染了春末的絲絲柔和。
邱霜意緩緩将目光瞥開,而耳根在此刻變得灼燒。
可下一秒,她卻看到沈初月細眉皺起,薄唇輕抿。猶豫不決,露出為難的神情。
邱霜意感覺這表情有點好笑,嘴角忍不住輕擡:“什麼表情?”
“我不需要人陪。”沈初月咬字很重,格外清晰。
聽起來嫌棄邱霜意多餘的意思。
可沈初月不太會說話,她隻是想着這麼多天都是邱霜意在照顧她,總不能每樣事都打擾這人。
“我不是嫌棄的意思……”沈初月将聲線放低,小心翼翼回答道。
邱霜意喝了一口紅茶,倒沒有在乎沈初月剛剛那句言外之意。
她淡然靠在桌邊,反問面前人:“那小孩要是多動鬧騰,你控制得過來嗎?”
沈初月站在原地,呆愣眨了眨眼。
就算是大學裡學的教育學類知識,但大部分都是純理論課程,好像放入實際中确實很少能行得通。
沒有人告訴她那些孩子撒潑打滾地鬧,要怎麼快速處理。
“那……辛苦你陪我走一趟了。”沈初月不好意思低下頭,語氣磕磕絆絆。
—
而那雇主居住是歐式的獨棟小别墅,沈初月擡眼望向那華麗的小别墅。
在淩陽這座城市,沈初月心底盤算若是拼搏一輩子,都難買這庭院的一塊草皮。
她唇角顫顫,指節将肩包的肩帶緊緊抓住,她好像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此番雇主的孩子是個小男孩,相處一小段時間内,沈初月發現這孩子也并沒有邱霜意說的那種躁動坐不住。
那孩子剛見到沈初月就輕聲說着小月老師好,還拉着她欣賞自己前幾天買回來最新款變形超人。
家長和藹融洽,讓阿姨多切點水果招待這位老師。
别墅的二樓兒童房内,光線敞亮,足夠溫暖。沈初月望着這孩子自己發揮塗鴉,偶爾會幫他改改,卻從沒有停過誇獎他想象力豐富。
“睿睿好棒,畫得很好看,線條很流暢哦。”
沈初月鼓掌,而這孩子高興得眼睛彎彎。
“那睿睿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十五分鐘後我們再繼續畫畫好嗎?”沈初月揉揉這孩子的腦袋,睿睿用力點點頭。
等孩子跑到玩具屋裡後,沈初月才緩緩松了一口氣,收拾桌上被丢得亂七八糟的蠟筆。
轉椅輕微挪動,恍惚間正與一旁的邱霜意對視。
邱霜意眸光平靜,安之若素。
彼此就這麼安靜對視着,雙眸中浮現出對方的樣子。
沈初月知道她們之間,确實有些難以言語的隔閡。
而這場距離的劃線,是當年十八歲時,沈初月自己選擇的。
如果當初沈初月選擇跟面前這個人離開,如今兩人的關系會不會就沒有這樣的難堪。
恍惚間,邱霜意坐在一旁的小恐龍坐騎上,突如其來問道:“你怎麼知道那蛋糕是我吃的?”
沈初月頓時嘴角不自主擡起好看的弧度,淡然回答:“我昨天晚上打掃衛生時,看到垃圾桶裡一排止疼片的鋁制包裝。”
當天晚上,正收拾會客别墅的阿薩受困,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沈初月便先讓她回去休息,自己獨自打掃會廳的衛生。
剛好在收拾到垃圾袋時,沈初月才發現一排熟悉品牌空排的止疼片包裝。
那包裝正丢在最上層,毫無遮掩。
而那時候還有一處角落,燈光還未熄滅。
“那也不一定是我啊。”
邱霜意一手撐着下颚,好奇沈初月是怎麼覺得就一定是她。
沈初月捋捋額前的碎發,素白的脖頸混有幾絲被抓傷的瑕疵,“你以後經期不要吃涼的。”
想來這人當初是先吃了止疼藥。
那時候在會客别墅中,沈初月在緩慢向着那束光源移動。
她藏在牆後,微微探出頭。
聽見了咖啡機工作的細響,暖光朦胧。
邱霜意站在島台前,纖瘦的指節拉扯開蛋糕包裝的絲帶。
動作溫吞,将塑料蓋罩取開。
柔光親吻邱霜意高挺的鼻梁,偏直淨的骨骼輪廓猶如造物主的佳作,在迷糊光暈中展現獨特美感。
她的眼睫像是微微抖落細微的霜寒,若即若離。
可在朦胧的視線裡,邱霜意五官變得柔和,就像沈初月常年夢境裡出現的模樣。
散落的秀發遮住了她半面,卻在不經意的片刻,沈初月遲遲注視她那微紅的薄唇。
邱霜意用叉子緩緩在藍莓慕斯挖了一塊,放入口中。
那唇角沾有的奶油餘漬,卻讓沈初月感受到輕聲的耳鳴,占據着理智殘存的安甯。
讓她動彈不得,駐足在原地。
在這漆黑的夜裡,沈初月好像看到了,邱霜意露出的一抹淡笑。
勝似燭芯上躍然的、唯一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