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是什麼聲音的,為什麼——
邱霜意心髒被攥得生疼,指節緩緩彎曲。
為什麼,我什麼都聽不到。
邱霜意又注視面前人,可對方卻一心思都放在黃木架上,擰螺絲擰得賣力。
手握螺絲柄的掌心都磨得紅撲撲,垂落的發絲随着汗珠沾在了細白的脖頸間,彎彎繞繞。
頓時沈初月唇角彎彎,一側淺淺的梨渦凹陷。
而剛冒出小芽的初夏,窗外的蟬聲沒有熟透。
沈初月一手撐住地面,瞬間站了起來。
興奮拉開黃木畫架,木架穩穩立住,還算是牢固。
“邱霜意,”沈初月笑容太過于洋溢,将畫闆放置在畫架上,随之輕輕拍拍:“誇我。”
她自信将肩前的長發捋到身後,挑了一下眉:“架子弄好了。”
陽光連同沈初月的發絲都照得暖烘烘的,拓寬光的界限。
難得見此刻沈初月的自信。
邱霜意依舊盤坐在地面上,沈初月那淡然的梨渦在邱霜意雙眸中小幅度地、細微地浮動。
她擡眼平靜看了沈初月許久,随後才淡笑回複:“嗯,沈老師好厲害。”
「我在想,江月,那就再等等吧。」
給彼此一點緩沖的時間。
“以後半山有什麼要修理的,說不定我也會修。”
沈初月又将堆在一塊的塗料擺得整齊,轉身間笑容清淡,“記得給我點小費就好。”
“好啊,沈老師。”邱霜意依然坐在地闆上,也同她一般打趣。
好啊,如果你能一直一直——
笑聲過後,邱霜意的唇角又微微顫動。
「一直待在半山的話。」
沈初月,有聽到自己說的那句話嗎。
“哦對了,剛剛你要說什麼來着?”
沈初月靠在桌角邊,将新水粉畫筆的塑料包裝褪去,放在筆筒内。
幾縷黑發落在肩膀,沈初月又望向了桌面一處空白的角落。
一手枕在下颚間,幾幅沉思的模樣。
邱霜意從地上站起來,順手将畫架剩餘的螺絲收拾在一起:“我說,你在半山,可以不止兩個月。”
話還未落地時,沈初月頓時指着桌面空白處,有模有樣雙手比劃:“你說這邊放一束花會不會好看一點?”
她又自言自語道:“月季怎麼樣,不不不,還是綠植比較好,容易打理……”
“沈初月。”
邱霜意下意識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冰冷冷的,沒有什麼多餘的溫度。
面前人逃脫問題的招式太過于拙劣明顯,漏洞百出。
可緩緩邱霜意的目光焦灼,再到最後歎了一口氣,僅僅存在了四秒。
邱霜意想聽到沈初月什麼答案。
又祈盼着沈初月給她什麼答案。
最後薄唇碰觸,邱霜意反複斟酌後也隻是滾落出幾個字音:“你喜歡就好。”
隻是面前的沈初月,懸在半空的雙手霎時無力癱在桌邊。
空氣間混有初夏細微的熱感,會讓人心煩意亂。
「有的時候,我真想會握緊玻璃碎片,那樣至少痛快一點。」
“舍不得我啊?”
沈初月索性撕碎所有的緩沖帶,目光幾經輾轉,卻也不甚清明:“是不是舍不得我?”
清晰的語調宛若跳動的彈珠,蹦跶蹦跶。
卻使邱霜意絆住了唇舌,什麼也說不出來。
彼此相互對視着,許久許久。
邱霜意克制隐忍時脖頸上的青筋像細微蜿蜒的小溪,眉眼沉悶又遲鈍,是雨後濕漉漉的潮氣。
沈初月也猜到了,她等不到面前人的回答。
可她還是想自己的痛苦在對方身上重蹈覆轍,即使自己也在生疼。
“逗你的,我在半山還剩一個月呢。”
沈初月雙臂撐在桌邊上,向後仰了仰身,呆呆注視天花闆。
那一個月後呢,沈初月也在想。
“一個月後……”沈初月長睫顫顫,止住了音。
緘默了片刻,才喃喃道:“再說吧。”
“邱霜意,你不是好奇我嗎?那我和你說真心話。”
沈初月又看向她,隻是這一次,彼此都沒有帶着笑。
空氣沉重,黃木畫架淡淡的味道還未散幹淨。
邱霜意的眼睛很漂亮,多一份憂郁成為了渲染黑瞳孔的底色,清冷沉淪。
“你善良正直,将我帶到這裡,我真的很感謝你。”
沈初月一字一字說着,緩緩走向她,“可是這裡,半山是你的地盤。”
她能安然待在這裡,不過是因為邱霜意托舉了她。
但這不是她可以一直待在半山的借口。
“我也不确定如果有一天,你看不慣我了,把我攆出去了,”
沈初月走近邱霜意,雙臂伸展,碰觸摩挲在邱霜意衣服的布料間,環住了她纖細的腰際。
聲音被搓成一條很細小的繩,卻彎彎繞繞打了無數的死結,令呼吸變得艱難無比。
手指輕輕撫過邱霜意腰間柔軟的肌膚,細緻的觸感猶如小蟲吞噬,折磨着心髒隐隐作痛。
細膩的白茶清香或許能抵擋住人險些分崩離析的情緒,可面對現實高塔,又是那些不堪回首的陳詞舊句。
沈初月靠在她的懷裡,尾音似溺了水:“那我要去哪裡,才找到屬于我自己的角落呢?”
許久,沈初月感受到白茶氣息更加濃厚,背後被牢牢攥緊,溫柔而缱绻。
邱霜意低下頭,埋在了沈初月的頸窩間。
空氣又恢複了靜谧。
那就這樣吧,就将這重合捆綁的呼吸,作為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沈初月垂低了眼眸。
「是我卑鄙作了祟,而她甘願落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