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黑夜太過于黯然,沈初月看不太清她的模樣,最後指腹落在了邱霜意的眼尾。
一滴濕潤。
沈初月又恍惚了片刻,指腹沾上了邱霜意的淚。
這一刻,沈初月說不出話。
窗外的雨長久不止,沈初月也恍惚覺得自己被細細密密地淹沒鏽蝕。
她沒有想要難過,她發誓已經和這個病和解很久了。
“那你揉揉吧。”
沈初月沒轍,摟住了邱霜意,細聲輕哄着。
又一隻手指引邱霜意的手心,覆蓋在自己的下腹位置,那是本該有子宮的地方。
“這裡都是肉肉。”沈初月驕傲說着。
這裡柔軟深厚,有透過棉質睡裙傳遞出來的溫熱,像剛出爐的奶油蛋糕胚。
她帶領着她,一點一點探尋。
彼此靠近,開始一點一點沒有秘密。
邱霜意心跳加速,出現短暫的耳鳴,最後艱難吐出三個字音:“……會疼嗎?”
“不疼不疼不疼。”
沈初月笑出聲,看不清楚就憑感覺捏了一下邱霜意的臉。
這個問題從十六歲問到二十二歲,至始至終邱霜意都在糾結。
即使沈初月總會為她及時止損,但緩緩,鼻尖蕩起不知名的酸楚。
“也就你和媽媽能這樣心疼我……”
“啊呀,不要說了。”
沈初月強忍想要哭泣的沖動,将話題轉了一個大彎,勾住邱霜意的手臂:“我去公益,不在的三個月,會想我嗎?”
邱霜意點頭,“會。”
“那就好了。”
沈初月笑了一下,可空氣中彌散的低氣壓好不公平,沈初月最先聽到了邱霜意的哽咽。
細小的,尋不到方向的。
「她的哭泣,讓我有點疼了。」
“但是你……為什麼哭呢。”沈初月也忍不住了,淚光裡的盈然也懸在眼眶中。
一樣的黑夜裡,曾經困頓的、無法脫口叙述的情愫,那些因病症而莫名其妙就掉落的眼淚,也是像窗外驟然的暴雨,實打實砸在沈初月年輕的内心上。
十六歲的醫院裡,媽媽在和醫生單獨在診室裡談論,而小沈初月閑來無聊坐在門外的鐵凳上。
路過的阿姨牽着小姑娘,萍水相逢,阿姨禮貌問問沈初月的病症。
沈初月并沒有掩飾,說出了病名,阿姨不懂,沈初月便向她解釋。
最後阿姨面色難堪,感覺自己冒犯,最後拍拍沈初月的肩膀,低聲說道:“你要堅強。”
沈初月才十六歲,并不知道話語的意思,心想不是小病嗎,為什麼要堅強。
直到阿姨再牽着小姑娘離開時,小姑娘轉頭正要給沈初月揮手說拜拜時,被阿姨快速拉走。
雖然聲音很低,但沈初月同聽得很清楚。
—“幸好你不是這個病,不然就完了。”
完了。
沈初月坐在鐵凳上,不明所以地被這個詞砸中心髒。
十六歲的沈初月,不明白什麼時候一個人會完了。
後來的生活裡,脊骨被機鋒浸潤,聽着看着母親每日的淚水洗面,這個病就成了母女間藏着掖着不可見光的秘密。
種子種下,卻沒有能夠露頭的時刻,便理所應當向下生長,盤根錯節。
她不知道為什麼其她的種子最後都能枝繁葉茂,寬遠遼闊。
直到有一天,她見過太完美的植株,她才明白——
自己是顆壞種子。
沈初月起了半身,邱霜意的名字很模糊地從她唇瓣間流露,她抱住邱霜意,雙手扣在她棉軟的卡通睡裙上,攥起幾分小小的褶皺漩渦。
沈初月落下的一滴淚,潤濕了邱霜意的衣料,成了一小塊無人知曉的湖泊。
“就算是疼,也是我疼。”沈初月唇角顫顫。
「我站在懸崖面前,已然不卑不亢。」
“可你……為什麼要哭呢。”
沈初月耳邊是邱霜意低聲的嗚咽,邱霜意的心跳撞擊着她的胸腔。
她吻去邱霜意眼尾的淚滴,在晦暗眸色中潤開的情愫變得紛紛落落。
夜啊,太過于漫長。
「而她卻站在我身後,願意拯救一萬次選擇墜落的我。」
——
一個月後的半山内,袁時櫻目睹着電腦程序内的算法,不禁一笑,看向阿薩。
阿薩放下手中的花壺,本是焦慮的面容上緩緩舒展開,“袁姐姐今天笑着真開心。”
袁時櫻靠在椅背上,雙手拉伸:“今日第十三個灰網被炸掉了。”
阿薩一愣,跑到袁時櫻面前,眼睛瞪得圓溜溜下,觀察着袁時櫻沒有任何異狀,狀态很好。
随後放下心,問了一句:“有涉及我們民宿的嗎?”
袁時櫻按着鍵盤,實時監控民宿的隐私安全,繼續整理接下來的操作:“沒有,是托我處理的其她女性民宿。”
而阿薩還是擔心她的身體恢複狀态,還是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袁時櫻看向她,目光緩緩銳利,笑容不變。
“你還記得針孔攝像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