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秀平的這一态度,也連帶着整個千燈宮的氣氛都冷了幾分。
“莫非是這個何氏有什麼問題?”
唐拂衣和小滿兩個人圍在一個藥爐前,一人拿着一柄扇子,前者表情凝重,後者則是擠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兩人各扇各的風,誰都沒分出心思去管那爐火的死活。
“哪個何氏啊?何曦何将軍?”小滿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問了一句,表情可謂是誇張,“不能吧,何将軍是好人啊。”
唐拂衣在北蕭宮中待得不久,但卻也聽說過何這個姓氏——如今的銀鞍軍統帥何曦,正是何家後人。
但聽說何曦自從兩年前從何老将軍手中接過銀鞍軍後,便一直駐守在在北境三城,從未回過都城,要說她與長公主有勾結,着實是有些離譜。
“那紙上有寫名字嗎?”小滿問。
“沒有啊,都隻寫了一個何字。”唐拂衣答。
“那……那……那那是男子的字還是女子的字?”小滿又問。
“這……”唐拂衣愣住,一時間答不上來,使勁回憶了一下,也還是沒有什麼印象。
“那字沒什麼特點,看不出男女。”她說,“但長公主的字與她的其他書信倒是能匹配的上,左嫣然和興德宮的宮人都能認得出來。”
“嘶……那這可難辦了啊……”小滿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這何将軍……”
“自然不會是何帥。”一隻手從側面伸過來抽走了她手中的扇子丢到一邊,“這火都要被你們倆扇滅了,看柒柒回來怎麼收拾你們。”
柒柒。
唐拂衣留意到這個十分熟絡的稱呼。
小滿卻并不在意,她一轉頭,有些驚喜的喚了聲:“驚蟄!”
因為害怕打擾到在屋内的陳秀平,她不敢喊得太大聲,但比起驚喜,唐拂衣覺得這一聲“驚蟄”,更多像是見到了救星。
“那是指什麼?”她沒管那火,急急忙忙就開口問道。
驚蟄看了她一眼,将下擺一撩,也盤腿做到了毯子上,輕刀依舊握在手裡,放在膝上。
唐拂衣看着她,暗自在心裡驚歎這個女人就連席地而坐的時候竟也如松柏般挺拔。
“應當是指何氏的旁支族人。”驚蟄沒什麼廢話,開門見山。
北蕭僅有的兩支由異姓家族世代承襲的軍隊,一支是蘇家的輕雲騎,另一支便是何家的銀鞍軍。
這兩支軍隊,一支披重甲,一支善急行。
雙劍合璧,共同為太祖皇帝打下了這一片江山。
然而,
兩家後世的命運卻不盡相同。
蘇家人丁興旺,子孫後代皆是棟梁之才。何氏卻恰好相反,何家主脈子孫單薄,到了何老将軍這一脈,隻保住了唯一的一個兒子,而這位寶貴的獨子,也在娶妻生下何曦之後,因病去世了。
自此,何曦便成了何老将軍唯一的親孫女,也是何家主脈唯一的後代。
此般狀況下,何家旁系的族人便起了歹心,何老将軍年事已高,銀鞍軍統帥之位遲早易主,而何曦作為一介女流,自然也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
然而,這群人若真有才幹倒也好說,卻偏偏是一群人頭豬腦的草包。任他們想盡辦法勸說,何老将軍也不肯将銀鞍軍交到他們的手上。
“這件事情當時鬧得還挺兇的,何老将軍自然是不願意丢人現眼,隻是這群蠢貨不識擡舉,竟将此事鬧到了先帝面前。”
“然後呢?”唐拂衣忍不住追問。
“何老将軍雖然年事已高,但人卻不糊塗,直接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言說自古統帥之位當能者任之,如今何家無後,在他過身之後,銀鞍軍統領的位置,自可由外姓承繼。”
所謂“無後”,意思便是不承認旁系子弟為正統。
“那此事過後,想必這些人是對何老将軍恨之入骨了。”唐拂衣不禁有些感歎。
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大約就是如此情形。
“嗯。”驚蟄點頭,“但此事過後何氏旁支也暫且收斂了許多,直到後來新帝即位之初,四方動亂,何老将軍急病去世,這群人試圖打的效忠新帝的名号,讓明帝将銀鞍軍的軍賜給他們。”
“聽說的當時明帝已經要答應了,卻沒想到何曦硬闖入朝堂,要明帝将其爺爺的爵位傳于她,并當場立下軍令狀,三個月内帶銀鞍軍平定北境之亂,否則她将以死謝罪。”
“三個月?”唐拂衣愣住,她雖對打仗行軍不甚了解,卻也覺得北境那麼大塊地方,三個月的時間多少有些緊湊。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驚蟄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聽說何曦當年不過十九歲,就站在禦階之下,高聲質問衆人有誰能比她時間更短。滿朝文武竟皆如啞了一般,無一人敢應答。”
“而她實際上,卻僅僅用了兩個月零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