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微涼的晚風吹入那幽暗的巷子,吹得那破廟裡的小撮篝火搖搖曳曳,好似惱這晚風的不知憐惜。
搖晃的火光照在洛華年那張精心描畫過的臉上,她穿着最簡便的白色勁裝,修長的指不住往腿上撓了撓。洛華年心裡腹诽着這幹草裡也不知道有什麼蟲子,坐下來之後腿上的瘙癢感覺就沒停過。
越是撓,她越是煩躁,擡眼看向眼前那個絲布蒙面的女人,不禁疑惑她怎可如此風輕雲淡?
“喂,你怎麼不逃啊?”
洛華年盤坐在幹草上,雙手抱胸,一臉疑惑地看着眼前那個正氣定神閑正打坐的玉沉夢,不禁因為她的淡定而感覺些許挫敗。
她仔細打量過眼前這個女人,她身上穿着白綠相間的勁裝,一塊白色絲布蒙面,青絲高高地用綠色的發帶束成利落的馬尾。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洛華年便覺得她總是有一種過于清冷的氣質,好像一根長在冬雪裡的青竹,滲出一種冷凜的氣息來。
玉沉夢沒有理會她,洛華年也不氣惱,收回眼神後環顧一周,打量了一下這破廟。
那尊莊嚴的大佛依然慈祥地微笑着,然而臉上有着幾條裂痕,半張臉好像被惡鬼咬掉了摔到地上。周圍蛛絲結網,偶爾還會聽見幾聲老鼠吱吱聲,一片黴味彌漫,加上江南潮濕的天氣,總是讓人覺得不适。
破廟陰森髒亂,玉沉夢覺得背後冷飕飕的,心中難免會想起鬼神之說,不知道那女人怕不怕,反正自己是有點怕的。
也不知是不是被洛華年驚擾了,玉沉夢微微睜開眼,睫羽掀起,如撥開迷霧,賜人一場旖旎的美夢。即便她的半張臉被絲布蒙住,眉宇之間皆是寒意,卻也擋不住那美眸透出的柔光,好似要帶人進入一場她編織的夢中。
看着那寒冷的美眸間透出的一絲柔光,洛華年忽然覺得這眼神像極了十歲那年漱漱落下的白雪中飄來了一朵紅色的花,她至今都不知道那紅花叫什麼名字,卻記了十年。
被她這麼一看,洛華年心頭震了震,臉頰霎時發熱,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你别這般看着我,我也是為了救你,才順手才把你擄走。”
說起在英雄會的事,玉沉夢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惱怒,可這淺淡的情緒總是叫人難以察覺。
時間回到三個時辰之前,正午時分已過,一年一度的英雄會會場之上,各派弟子正使出渾身解數與對手較量,刀光劍影之間幾個掌門偶爾還會因為一些武學上的事争執,好不熱鬧。
然而,玉沉夢卻看得興緻缺缺,跟師尊冷月寒請示之後,便往厲山半山腰走去。
洛華年是為了看比武而來,她易容後立于一衆流仙派弟子之中,身前坐着的是流仙派掌門冷月寒。正當她看得入神,冷月寒忽而道:“你去尋一尋夢兒,瞧瞧她為何還未歸來。”
洛華年這才想起現在自己的身份是流仙派的弟子,忙不疊地應下,然後朝着厲山半山腰而去。洛華年在半山腰尋了好一會兒,忽而聽到了一些不太和諧的動靜,原來是幾個武真派的弟子與玉沉夢打了起來。
她見玉沉夢幾個步法都踩不到實處,身形搖搖擺擺的,蒼白的臉上香汗密布,顯然被下了藥。洛華年知情況不對,飛身而出,使出一招畫龍點睛迅速封了那幾個武真派弟子的穴道,再把他們一腳踹飛。
“嘿嘿。”
洛華年拍了拍手,然後滿意地叉着腰看向那幾個倒在地上喊疼的男人,身後玉沉夢虛弱的聲音傳來:“你是誰,你所使并非流仙派的武功。”
糟!露出破綻了!
洛華年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做賊心虛,當下就把玉沉夢攔腰抱起,使出神龍逍遙步溜走,幾個呼吸間就不見了人影。
時間回到現在,洛華年對玉沉夢本無敵意,一路上也說了自己隻是想一睹這英雄會的風采才迷暈了一個流仙派的弟子,易容成她的模樣混入其中。
解釋也解釋過了,可玉沉夢愣是一句話沒說,來到此處便馬上打坐逼出殘餘藥力,并未逃走。不逃就算了,玉沉夢還沒有一絲被人擄走的慌亂感,這讓一向喜歡惡作劇的洛華年十分挫敗。
篝火曳曳,洛華年手指悄悄又撓了撓大腿,目光對上玉沉夢那雙美眸,眸裡的柔光如零散落下的星光,好似要拉人上那九霄雲端。洛華年幹咳兩聲,臉頰有些發燙,伸手又撓了撓自己的脖子,目光順勢移開了去。
玉沉夢紅唇輕啟:“我餓了。”
洛華年愣住,此人沉默了許久,第一句話竟是這三個字?
玉沉夢她看了看外面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輕歎:“我已數個時辰未曾進食。”
都說流仙派的弟子個個姿态如仙,氣質淡雅,如高高在上的仙子。洛華年也差點以為眼前的人是仙,卻忘了她隻是個需要進食的凡人。
“我,我可沒銀子。”
其實洛華年也餓了,但她覺得自己與玉沉夢非親非故,不知是敵是友,自是不願意伺候她的。
“堂堂一個盜神,竟也會沒銀子麼?”
玉沉夢本來冷冽的眉眼好似化開了冰霜,融出了幾分笑意,這讓洛華年忍不住看直了眼。
她是在笑嗎?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盜神的?”
洛華年摸了摸自己的臉,五師姐教的易容術不可能有破綻才對。不對,也無人見過自己真實的模樣,玉沉夢為何會知道,莫非她在詐我?
“神龍逍遙步,見之難忘。”
洛華年眼角染上了喜色,玉沉夢說這話,洛華年還是挺中意的,她的武功自然是要教人見之難忘的。
其實除了神龍逍遙步,盜神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她才出現三個月便把武林攪了個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