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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回 名門跋扈 翠屏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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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劍心道:“先生名震北地,乃是真正的豪俠,英雄仁義之名就是孤陋寡聞如我也是如雷貫耳久矣,豈敢怪罪先生?隻是老先生如今這般繁文缛節,倒真像個老學究,不是嗎?”

楚豫南聞言怔愣,而後長笑出聲:“哈哈哈哈,你這小丫頭果然很合老夫的脾氣,好好好,你我忘年相交,區區名姓何足挂齒?哈哈哈哈!”

華宗玉暗道不妙,已然心生退意。如今楚豫南人多勢衆,兼且他武功極高,若是這時發起沖突,自己這邊絕讨不着好去。倘若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不僅他清源流少掌門的名聲受累,隻怕他爹也要跟着臉面無光。

他目光瞥向章芳平,暗使眼色,示意他向楚豫南寒暄兩句,再請罪賠情,今日之事就算小事化了,就此别過。

章芳平現在也是頭疼不已。不想這位小祖宗近來不知道走什麼黴運,先遇着蕭無策,又撞到楚豫南,這些可都是武林中的豪強巨擘,全是些惹不得的人物,他怎麼……

心底暗罵,面上卻還要抱拳拱手,向楚豫南告罪賠情。那邊卻突起響起一道冷笑,嘲諷不屑道:“嚯嚯,我道是誰?原來是抛妻棄子,舉家成仁的楚老兒,那還真是失敬,失敬。”

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不知天高地厚,嬌縱蠻橫的素明霞。她神情傲慢,口無遮攔,張嘴就是肆無忌憚的挑釁。

明薇心間猛抖,暗道這位大小姐簡直是愚蠢至極,存心找死!

華宗玉和章芳平也差點要讓她氣死。原也知道這位姑奶奶驕橫跋扈,目中無人,想不到竟然狂妄如斯。看來她在瑤池天頂當真是如公主般受盡榮寵,還以為放眼武林誰都要賣她娘的面子?

果然楚豫南雙目圓睜,面色鐵青,雄壯挺拔的身軀不住發抖。風劍心隻覺從他身上湧出的磅礴巨力要将人推開去,腳下的沙船都在震顫,顯然老先生憤怒已極,幾乎就要暴走。

吳先生陰沉的厲眼瞪着素明霞,幾乎要噴出噬人的烈焰,這丫頭簡直是愚不知死!

江湖上盡人皆知,楚豫南年少時遊曆北境邊陲,眼見百姓們受北蠻侵擾欺淩,心生恻隐,不忍黎民受苦,邊境遭殃,費時五年,苦勸六合門移師北進。衆人受他誠心大愛所感,二十年前遷往北地,于天垂崖正式開宗立派,重建根基。

楚豫南心懷仁義,與妻子更是相敬如賓,感情彌深。楚豫南先到北境,而後其妻不遠萬裡攜子到北域尋夫,豈料遭遇北賀蠻賊截殺。妻子性烈,不甘受辱,故撞岩而死,獨子年僅八歲,跳落懸崖,雖後來僥幸獲救,卻落得雙足殘疾,郁郁寡歡的結局。

這件事一直是楚豫南心中的陳傷舊疾,諱莫如深,素來無人敢觸碰此處逆鱗。這嬌蠻少女竟敢出言挑釁,當真是愚不可及!

吳先生真怕楚豫南發起怒來,就将素明霞出掌拍死,雖然此女不足挂齒,死有餘辜,但素靈霄愛女如命,若是真毀掉她的女兒,恐怕天垂崖和瑤池必有大戰!

楚豫南直直盯着素明霞,眼瞳好似閃爍着冰冷的火焰,刺骨的尖刀,讓人心間顫栗,戰戰兢兢。

楚豫南向前行步,畫舫之人竟覺有股雄渾巨力從那處升起,重山壓頂般的傾軋過來,震得衆人喘不過氣來。

楚豫南聲音冷厲,殺機隐現,“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就是素靈霄也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她既然教女無方,就由老夫替她管教管教!”

畫舫中人被他的氣勢壓得頭都擡不起來,章芳平和明薇隻道吾命休矣。這楚豫南不愧是正道宗師,還未曾出手,光憑這股駭人的氣勢就将他們壓得不能動彈,武功境界與他們相比當真是天壤之别。

華宗玉冷汗潺潺,心中百轉千回,正思量脫身之計,哪知袖口被人扯住。華宗玉看去,正是罪魁禍首的素明霞,“玉,玉哥哥,這這老兒好生駭人,你,你快去對付對付……”

華宗玉叫她氣得好慘,暗道,全是你這小賤人不知好歹,累我至此!可轉念忽想,當即生出主意。華宗玉頂着威壓勉強說道:“且慢!楚先生,你不能動手!”

楚豫南聞言,眼瞳微眯,氣勢未減半分,沉聲問道:“老夫為何不能動手?”

華宗玉咬牙撐起腦袋來,口中艱難道,“楚先生是北地豪傑,武林名宿,如此仗勢欺人,恃強淩弱,來欺辱我們這些小輩?若是傳揚出去,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

楚豫南眯着眼睛,精光隐現,“你說,老夫仗勢欺人?恃強淩弱?”

氣勢微斂,清源流和瑤池的人險些就要後仰坐倒在地。華宗玉見這激将法有用,登時乘勝追擊,嘴裡冷笑道:“楚先生是武林正道宗師,我這世妹初涉江湖,所謂不知者無罪。先生豈能因一言之過,妄開殺戒?就算我等今日命喪你手,清源流和天頂瑤池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先生一時不忍,竟緻同道相殘,豈非有辜正義任俠之心?”

華宗玉這話雖然強詞奪理,卻也并非一無是處。若今日楚豫南真将他們如何,清源流和瑤池必然要尋他拼命。到那時同道相争,可以說是親者痛,仇者快。

念及此,楚豫南殺氣盡斂。沉吟半晌,終是歎道:“好,你們走吧。”

六合門人哪肯罷休?齊道,“門主!”

華宗玉也沒打算就這麼落荒而逃敗,“楚先生既然不打算恃強淩弱,那麼今日的過節咱們可就要好好的說道說道咯。”

楚豫南眉峰緊蹙,道:“你想做什麼?”

華宗玉指向素明霞道,“我這位世妹原是要向老船主讨個公道,楚先生橫插一杠,定要維護此人。此事若無結果,宗玉愧對世妹厚望。”

素明霞聞聽此言,當即又羞又喜,章芳平隻道他是瘋了,楚豫南好不容易既往不咎,他反倒要夾纏不清,正要上前來勸。

楚豫南氣極反笑,“哈哈哈,我倒真小瞧了你,華公子武功平平無奇,這臉皮之厚就是楚某也是生平僅見!颠倒黑白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

華宗玉不以為杵,拱手笑道:“楚前輩過譽。”

楚豫南笑容收斂,沉聲道:“你待如何?”

華宗玉道:“是非曲直如今早已說不清楚,江湖中人強者為尊,咱們手底下見真章。晚輩願向前輩挑戰,若是晚輩輸了,就立刻心甘情願的向前輩認罪賠禮,并二話不說就此折回鳳臨郡船港。”

楚豫南微微撫須點頭。

“但……”華宗玉眼底泛起狡黠神色,“若是晚輩僥幸勝過先生……”

楚豫南接道:“那老夫也願向公子小姐說聲不是,從此你們所到之處,老夫皆退避三舍!”

“好!”華宗玉叫道,“先生果然豪爽!”

吳先生等人連忙勸道,“門主,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不是他們對門主的能耐沒有自信,隻是華宗玉如此成竹在胸,想來必有奸計。而且這賭注極不對等,華宗玉若輸則不過忍一時意氣,于名聲無損,但若楚豫南敗掉,怕是要淪為江湖笑柄。

楚豫南擡手擋住,以示心意已決,“如何比鬥?”

華宗玉見他果然中計,不免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前輩是要文鬥,還是武鬥?”

楚豫南奇道:“文鬥如何?武鬥又如何?”

華宗玉道:“這武鬥嘛,就是晚輩與明霞賢妹與前輩一較高下……”

他話音未落,六合門中已是哄堂大笑,都道他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就連章芳平都暗道他魯莽無謀,自尋死路。就憑他們的武功便是再有十個也不是楚豫南十合之敵。

素明霞倒是躍躍欲試,華宗玉面色如常,他道,“至于這文鬥麼,就要由在下出題,以在下的方式比鬥,就是不知楚先生可敢一試?”

楚豫南沉吟道,“好,若是武鬥,老夫未免有些恃強淩弱,倚老賣老,那就選文鬥,華小子你盡管出題吧。”

吳先生登時笑不出來,門主如此退讓,已将主動權交出太多,他忙上前勸道:“老楚,此子心術不正,當心其中有詐!”

楚豫南道:“無妨,我倒要瞧瞧這混小子有什麼手段能夠勝我。”

華宗玉心中大喜,登時施展輕功,淩空踏步真如浮光掠影那般,飄忽迅速,穩穩的落在沙船的甲闆上。

他存心要顯擺獨門輕功,落足幾無聲響,姿勢甚是優雅好看,素明霞緊随而至。此次既是比武鬥技,楚豫南也沒再将人一掌打飛出去。等他站定,六合門主道:“如此,就開始吧,華公子要如何出招?要拼内力,還是鬥招法?”

華宗玉眼珠轉動,叫道,“非也,非也。”

吳先生再也忍不住,怒道:“拖拖拉拉的,你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華宗玉忽然向楚豫南躬身而拜,衆人皆感驚奇,但聽他道,“晚輩功力淺薄,豈敢不自量力,與前輩争鋒?”

楚豫南面有薄怒,冷哼道:“這麼說來,你是在戲耍老夫!”

“豈敢豈敢,”華宗玉笑道:“前輩乃正道宗師,武林巨擘,與晚輩比武較技豈非是自降身價,勝之不武?”

華宗玉轉向那名他垂涎已久的少女。二者相距不過一丈,比起遠觀,近看來時,風劍心更顯得無可挑剔,天姿國色。他笑意盈盈道:“我要與這位姑娘比鬥。”

風劍心倒是沒料到這出,她站在原地,抿唇不語。

華宗玉作出謙遜風雅的姿态,“在下清源流華宗玉,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風劍心不想回答,也還沒說話,楚豫南已替她斷然拒道:“不成!這小友非我門中子弟,你我之間的恩怨豈有牽累他人之理?”

華宗玉不緊不慢道:“前輩此言差矣,這位姑娘既然在這條船上,這裡發生的恩怨豈能說就與她無關?前輩自恃身份不能與在下交手,我瞧這位姑娘正為合适。”

楚豫南德高望重,到底不如華宗玉這般能颠倒是非,強詞奪理。他正要斷然拒絕,風劍心卻在這時勸道:“前輩,既然這位公子執意如此,晚輩就是會他一會又何妨?”

她連天魔手謝令如那樣的顯赫人物也渾然無懼,豈會怕這麼個宗門纨绔?何況,華宗玉的畫舫橫陳江中,已經讓她耽誤了夠多的時間。她實在不想和這些人在這裡磋磨。

聽到她稱呼的那聲“前輩”,當真是清甜溫軟,就是比之州府最有名的歌姬小調也不遑多讓。初見她時已是驚鴻一瞥,超塵脫俗的氣質讓人還以為她是孤清淡漠的性情,如今少女的甜美音色更好像羽毛撓過他的心尖,更讓他心癢難耐,抓心撓肺。

楚豫南悄聲問道:“小友可有把握?若是不成,老夫也顧不得這什麼比鬥了。”

風劍心觑那華宗玉一眼,道:“那就要看這位公子要比什麼了?”

華宗玉喜形于色,趁熱打鐵道:“那當然不會為難姑娘。既然姑娘肯應戰,你我不妨再加一件賭注如何?”

吳先生怒斥道:“小子,你莫要得寸進尺!”

華宗玉道:“這是我和這位妹妹的賭鬥,請尊駕自重為是。”轉臉向風劍心笑道:“你說是也不是?”

風劍心道:“公子要加什麼賭注?”

華宗玉眼神癡癡的望着她,“若是姑娘輸了,宗玉但求姑娘将芳名相告,摘掉面具一見如何?”

風劍心道:“那要是公子輸了,日後楚前輩在哪,你就要前來作揖行禮,且退避三舍。還有這位船家,公子日後絕不可尋他的麻煩,如何?”

楚豫南聞言,撫須贊道:“難得小友思慮周全,作揖行禮就不必了,煩請公子日後聽聞老夫之名有多遠滾多遠罷!”

華宗玉面色微僵。滴溜亂轉的眼睛落到矮桌處,登時眯起,計上心頭。他随即将折扇遞與素明霞,踱步過去将酒壺酒杯取來,再走到風劍心面前,笑道:“不若,就以此物為賭如何?”

楚豫南見此,暗暗寬心。小丫頭的酒量那是出乎意料的好,這小子應當不是她的對手。

風劍心斂眉道,“你要與我鬥酒?”

華宗玉卻否道:“不然。區區是想以此物為題。這樣吧,你我先定攻守,由守者執杯,再由攻者奪杯,不限手段,十招之後,杯子在誰手裡誰就算赢,請姑娘先選吧?”

衆人原先想來還覺有趣,可轉念深想,就不由得察覺出些許不對來。吳先生開口就罵:“無恥!你這孟浪狂徒,簡直是厚顔無恥!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虧你,虧你想出這麼缺德的法子,當真,當真是,無恥之尤!”

群雄恍然大悟。這要是兩個男人倒也無不可之處,可風劍心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姑娘,這“不限手段”那不就意味着這兩人極有可能會近身纏鬥?想想他們摟抱在一起争搶一隻杯子,這麼個嬌豔美麗的姑娘被華宗玉這等孟浪草包抱在懷裡,肆意欺淩,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無論是誰攻誰守,總之都是華宗玉這混蛋大占便宜!

一時群情激憤,俱都指着這無恥之徒大罵居心叵測,卑鄙下流!就連章芳平等清源流弟子也覺無地自容,恨不能立時紮進船艙裡去。

唯有素明霞眼底泛光,覺得華宗玉這是不拘小節,連連稱贊她玉哥哥機智過人。

楚豫南須發張揚,罵道:“寡廉鮮恥之徒,豈能讓你如願?”說罷,滔天巨力登時就要壓來。華宗玉道:“原是與前輩說好的,怎的臨時變卦?堂堂北境大俠竟如此輸不起?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楚豫南怒極,正要沖出,風劍心将他橫臂攔住,“前輩慢來,這事我應他就是。”

“姑娘萬萬不可啊!”

“老夫名聲事小,女子名節事大,豈能讓這小人稱心如願?”

風劍心與他說道,“放心,晚輩自有分寸。”

再向華宗玉道:“若是十招之内,我能奪去公子手中之杯,就算我赢,是也不是?”

華宗玉氣定神閑的給自己斟滿此杯,湊近嗅聞,看着風劍心笑道:“好酒,好酒。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語言神态,調戲之意昭然若揭,自然又引得六合門衆人群起唾罵。“

風劍心輕搖螓首,轉身向六合門的群豪走過去。見到一個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躬身向他行禮,“這位英雄,可否借晚輩一物?”

那人相貌尋常,鼻頭紅糟,俨然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這輩子大概還未有這般年輕貌美的少女向他好言說話,不由微微怔忪。回過神來忙道:“姑娘,老叫花子一窮二白,怕是沒什麼能借給你。但要是姑娘看得起的,就是将我這條老命拿去也無妨!”

風劍心沒想着要他的命,伸出素手指了指老乞丐腰後别着的那根竹棍,道:“這‘打狗棒’能否借我一用?”

老叫花恍然,連忙取過竹棍,還反複拿袖子擦過,喜道:“姑娘你居然認得這是打狗棒?那倒是稀奇了。”

風劍心但笑不語,她本來就是乞兒出身。那時大乞丐們就喜歡在身後别着根竹棍,都管它叫打狗棒。其實既打狗,也打人,風劍心幼時也曾挨過這些棍棒,确是很疼。

老乞兒将打狗棒恭敬奉上,鄙夷輕視的看向華宗玉,陰陽怪聲道:“姑娘且收好咯。這降魔要使降魔杵,打狗當然要用打狗棒。你不必心疼,打斷這根老叫花子再做就是,但是這狗嘛,就不是天天有得打的了,尤其是如此下賤的狗雜種,更是難得一打!”

這老乞兒看似醉酒貪杯,糊裡糊塗,想不到罵起人來真是伶牙俐齒,不留情面。老叫花子出身市井,什麼污言穢語沒有聽過?

饒是華宗玉自诩穩重,也受不住這樣被人連帶老子的辱罵,他正要發作,卻不想六合門人齊聲吆喝,“打狗!打狗!打狗!”

聲音洪亮,傳播甚遠。

簡直是說笑,難道就憑他華宗玉這樣不學無術的名門少主就能把他們六合門肆意踐踏,随便欺辱的嗎?這要是傳揚出去,他們六合門以後還要不要臉?

楚豫南樂見其成,當然撫須微笑,決定作壁上觀。

六合門如此聲勢浩大,華宗玉面色鐵青,清源流的人更是恨不得鑽進船艙,再不出來。

華宗玉緊緊盯着風劍心,眼中迸出陰毒的目光。想不到這小姑娘看着嬌軟溫順,用心居然如此歹毒!

哼哼,等你落到我的手裡,定叫你後悔羞辱于我!

風劍心執竹棍走過來,在華宗玉面前站定,與他相距丈餘,“公子可準備好了嗎?”

華宗玉強壓怒火,抖抖衣襟,左手執杯,右手執壺,張開雙臂,輕蔑冷笑道:“姑娘,隻管來便是。”

風劍心暗道,正合我意。

手中握棍成劍,指向前方。

三方人馬俱都屏氣凝神。因這通常起手招式就能看出二者孰強孰弱,對方的武功深淺。

風劍心就在此時忽然動作。衆人但見明豔的黃影蓦地向前疾突,二者之間一丈餘的距離,少女竟然瞬間跨過。就聽啪的肉響,華宗玉驚叫出聲,右手酒壺脫手跌落,落到膝蓋處卻被風劍心以竹棍穿耳截住,轉眼之間,酒壺就已落在風劍心的手中。

華宗玉捂着手腕,疼痛使他咬牙切齒,面容扭曲,他滿是難以置信的看着風劍心,似是不相信對方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忍不住看向右手的手背,那是已是青紫浮腫的棍痕,五指發抖,額角沁汗,再看向黃衣少女的眼裡就已盡是怨毒之色。

場中先是鴉雀無聲,等到衆人回過神來,都情不自禁的驚歎出聲。這名少女的武功竟然遠在自己意料之外。

她出棍的速度之快,在場居然沒有能真正看清的,可見她的身法迅捷異常,可以說已在高手之列。

安靜過後,六合門不禁高聲叫起好來,俱都大喜過望。

楚豫南眼神晦暗深沉,神色嚴肅,看着風劍心沉吟不語。

素明霞急忙上前:“玉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華宗玉擡手将她攔住,看着風劍心,眼神陰森淩厲道:“姑娘好手段,我竟沒瞧出你還是位高手。”

風劍心輕揺螓首,不以為然。不過是些尋常的身法,她都還沒用出内力,怎麼能叫高手?若非如此,剛剛那一棍就足以将他的手腕削掉。所以,風劍心确實是在手下留情了。

可華宗玉哪管這些?他就知道這不知好歹的女人讓他在衆人面前威風掃地,“姑娘拿錯了吧?”

他擡起左手,示意道:“酒杯在這呢。”

風劍心淡然道:“我知道,不過酒壺酒杯缺一不可,我先取酒壺,再取酒杯也是一樣,不是還有九招嗎?”

華宗玉氣息堵滞,登時既怒也恨,原是故意來折辱他的?好啊好啊……

他咬牙切齒,恨聲道:“不必了,既然姑娘這麼想要……就給你吧!”

說罷,将酒杯往天上抛擲,而他立時搶身向少女攻去。就等風劍心擡頭看杯,就能趁她不備将她抱住滿懷。

到那時不管勝負如何,也叫她名聲掃地,無地自容。

華宗玉想得極美,誰知風劍心根本視那隻酒杯有如無物。感知到華宗玉想聲東擊西,唇角微彎,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竹棍往前遞進,瞬息幻化出三道竹影,攻勢淩厲兇狠,華宗玉不偏不倚正好撞進圈裡,隻聽三聲脆極的肉響,華宗玉慘叫連連。

不過瞬間,少女手中竹棍猶如疾風迅雷,分别擊中他右腕,雙膝三處穴道。膝蓋陡麻,華宗玉應聲跪倒在風劍心面前,此時臉色鐵青,冷汗直流。而風劍心卻悠然伸出左手,将那酒杯穩穩接在掌中,而此時她的尾指還挂着那隻酒壺。

兩招沒到,華宗玉瞬息敗北,他滿臉怨毒的站起身來,狠狠地盯着風劍心,眼裡再無旖旎的妄念,唯有要噴出來的怨毒的火焰。

風劍心不置可否,還過竹棍,施施然走到楚豫南面前,為他滿斟杯酒,遞到楚先生面前,“前輩,你的酒,晚輩替你取回來了。”

楚豫南接過酒杯,往杯中觑一眼,嘴裡說道:“叫小人染指,已是污濁不堪,老夫酒興全無了。”

擡眼看向華宗玉,冷笑道,“既然公子愛不釋手,這區區一杯水酒算是老夫請你的!”

華宗玉瞳孔陡震,楚豫南手腕輕抖,酒水灑濺而出,水珠竟然有如暗器那般,準确無誤的點中華宗玉周身三處大穴,使他當場無法動彈。

六合門不禁高聲叫好。就連風劍心瞧見他這手功夫也是啧啧稱奇,驚歎不已。這水滴石穿的造詣她不是沒有,但是能擊人穴道而不殺死,風劍心卻未必有這種把握。這是經驗的差距,與功力深淺無關。

楚豫南步步向前,素明霞教他氣勢所懾,華宗玉又敗得如此迅速而措手不及,因而她怔怔失神,愣在當場。

華宗玉眼中滿是怨毒之色,就像是锱铢必報的惡狼瞪着威風勇猛的雄獅。

楚豫南暗暗歎息,走到華宗玉面前,寬厚的右掌按在他的肩頭,“小子,你已經敗了,還望你信守承諾,莫要再尋别人的麻煩。若是讓老夫知道你膽敢事後報複,定攪得你翠屏湖不得安甯!”

華宗玉咬牙不語,悶悶哼聲,别過臉去。

“既然公子已經酒足飯飽,老夫這就送公子回去!”

話音未落,楚豫南抓起華宗玉的肩膀,将他拔身提起,像是扔破布沙袋那樣,也不管他吓得嗚哇亂叫。右掌運起掌風在他淩空時托舉,竟然輕描淡寫的就将他扔回畫舫。

章芳平見少掌門僵着身體被楚豫南從沙船丢出來,哪敢怠慢?當時就有三五個清源弟子用身體充當肉墊,任憑華宗玉砸過來,一時砸得他們哀聲四起。

素明霞見楚豫南又向她走來,當時就駭得六神無主,立馬騰起輕功,狼狽的逃回畫舫。

等素明霞回去,那艘畫舫當即轉舵掉頭,落荒而逃。六合門響起陣陣歡呼,更有甚者高聲起哄:“公子一路走好!”

“公子一路走好!”

楚豫南走近風劍心,悄聲道:“小友當真好本事,老夫一時走眼,竟看不出你有這般高強的本事。”

風劍心忙道:“前輩謬贊,晚輩雕蟲小技,愧不敢當。”

楚豫南好心提醒她道:“華宗玉此人心胸狹隘,未必就能輕易饒過你,你我既然同往劍宗,不若結伴而行,路上也有照應。等你回到七星頂,以你兩位太師父的赫赫威名,諒他不敢放肆。”

風劍心深思熟慮。她雖無懼小人報複,可終究不欲橫生枝節,招惹是非,與楚豫南同行雖能平安順遂,但也會平白生出衆多不便來。

她正猶疑時,楚豫南了然道:“小友盡管放心,等船靠岸,你我同行陸路。男女有别,我六合門自會避忌一二,絕不會壞丫頭你的好名聲。”

楚豫南都說到這份上,風劍心若是再拒絕那就是矯揉造作,拘泥繁文缛節。遂颔首應是,稍請告退,這才尋回之前的角落,繼續冥思打坐。

楚豫南告誡衆人,切不可驚擾小友。才與吳旭升走進艙内,“老吳,你怎麼看?覺得如何啊?”

吳先生道:“華宗玉心胸狹隘,絕非善類,他日若是他承繼他老子的位子,做得清源流之主,恐怕多生事端,并非武林之福呀。”

楚豫南啞然失笑,伸手錘他胸膛,“老夥計,你少跟我賣關子,你知道我不是問他。”

吳旭升笑容收斂,正色說道:“武功高得出奇,至少她在這個年齡,不應該有這樣高的武藝。所幸,聽其言觀其行,心性良善,為人溫和,倒是個可造之材。”

楚豫南點了點頭,眼神欣慰,贊賞道:“到底是我小觑天下英雄,正道之中有此奇才,實在是我中原武林之幸事。老夫與她很是投緣,若是劍宗那兩位老兄不要,我索性就把她要過來,帶回我天垂崖去。”

吳旭升這回真是訝異非常,“老楚,你可莫要說笑,連你都相中的苗子,他劍宗能放嗎?就算秦逸城和洛天河那邊答應放人,那姑娘肯跟咱們回山高水遠,貧瘠苦寒的北地嗎?”

楚豫南道:“從她上船到方才兩招敗退華宗玉,你可瞧出來什麼端倪沒有?”

吳旭升與他對視,心領神會道:“到底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楚豫南笑道:“小姑娘畢竟還是太年輕。她剛上船時我就注意到,她刻意的放沉腳步,将輕功顯露出來,那時她的輕功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水準。”

吳旭升接着道:“可她一使身法接近那小子時,雖然刻意放緩速度,落足已無半點聲息,可見她的輕功遠比她剛表現出來的要高得多,隻怕不在老楚你之下啊。”

天垂崖乃是天下絕險,楚豫南輕身渡越,練就極高的輕身功夫,要說一個小姑娘的輕功不在楚豫南之下,那已不是極高的評價,而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楚豫南不以為意,而是說起其他的事情,“劍宗之中,倘若真有這等驚才絕豔的人物,緣何全無風聲?我曾想過她會不會就是玲珑雁妃晚……”

吳旭升否定道,“玲珑百巧千機之名尤甚,若要掩藏身份和武功,必然能做到滴水不漏,渾無破綻。再者說,若她是玲珑,也沒有隐瞞身份的必要啊。”

楚豫南面色凝重道:“你可還記得,近日來江湖風傳,意氣盟盟主,天魔手謝令如日前在青丘原敗在一個姑娘手裡?”

吳旭升雙目圓睜,不可置信道:“你是說……”

楚豫南低聲道:“鳳臨郡北面,正是青丘原。”

吳旭升囔囔道:“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啊……”

謝令如東南武林巨擘,武功當與楚豫南不相伯仲,若是這位姑娘真能擊敗謝令如,那她的武功,豈非已在楚豫南之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年紀輕輕,若有這樣的修為,那可當真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了,這絕不可能!”

楚豫南既是歎息,又是欣慰,“哪有不可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有什麼稀奇?到底是你我坐井觀天,小觑了中原武林群雄。傳說天下每逢百年甚或更久,就會有曠世之才出世,若是她真有這般本事,或許便是這樣的人罷。”

“可她到底是女子!”

楚豫南無可奈何的看着他,歎息道:“你啊,就是太小瞧那些女人了。巫山的鏡花,真理教的娜迦,劍宗的玲珑,不都是女人嗎?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世道,或許就要因她們而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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