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暮之後,溫淺筠說,"現在可以回家了吧?"
譚叙已兩隻手都拉着書包帶子,點點頭,"回家!"
她走得很快,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又回頭看溫淺筠,嘴裡哼着歌。
而不疾不徐的溫淺筠就這樣笑意盈盈的看着譚叙已,看她跑出兩步又回身看着她倒退着走。
"你慢點,看路。"
"是你應該快一點吧溫阿姨,我肚子都被餓扁的感覺。"
"剛才是誰不着急說要看完日落全程的?"
"是我!"
……
人生總有始料不及的意外。
“溫老師,小已的學業就拜托你了,我最近公司忙,又都是飛國際航線,實在是沒有辦法分心顧及她,找保姆的話她現在又比較抵觸。你和她關系一直都不錯,她也一直都挺喜歡你,從小都拿你家當自己家,對你沒有什麼隔閡。一時之間,我隻能來麻煩你了。”
“好,不用客氣,你忙就行。”
“我這次出去的時間比較長,還請溫老師多多關照小已,我已經把這一個月的輔導費轉給你了,你查收一下就行。”
“譚先生不用這麼客套,小已很聽話懂事,現在出了這種事,不管是作為從小看着她長大的阿姨還是她媽媽的朋友,我都應該好好照顧她的。”
“那就麻煩你了,我還要趕回公司開會,小已就拜托給你了。過兩天要去醫院複檢,她所有的證件都在這裡。”
“嗯,我會好好照顧她,譚先生也要節哀。”
溫淺筠從包裡拿出鑰匙插進鑰匙孔推開門之前,腦海中驟然想起這段不久前也發生在同一個地方的對話。
是譚叙已的父親譚建站在這個門口對她的囑托,言辭懇切臉上又布滿悲傷,當時譚叙已還沒有從醫院出院回來,譚建就已經找到了她。
她和譚叙已已經做了快十年的鄰居,周圍鄰居都知道她跟她媽媽關系最好,也是看着譚叙已從一個小不點長成如今的風姿卓然。
譚叙已甚至一度把她這裡當成自己家來去自由。
溫淺筠還記得她說她以後想和她爸爸一樣當飛行員,翺翔于雲霄之上。
“溫阿姨,以後你會坐上我開的飛機。”
“好,我很期待。”
隻可惜,無妄之災。
譚叙已和母親一同出車禍後,母親當場殒命,而她也因為受太大打擊眼睛都哭壞了,成了一個連基本的生活都困難需要人貼身照顧的人,談何學業?
溫淺筠知道譚建的托付不過是剛失去妻子無暇顧及女兒,以找家教老師為名義,加上她又是鄰居,所以才花錢把她交到她手上的。
畢竟現在譚叙已在如此重大的打擊之下,她誰都不想見,甚至一貫溫和有禮的性子也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也僅有她能在譚叙已固執的要見媽媽時将她暴躁的情緒安撫下來,撲在她懷裡之後譚叙已的眼淚就沒有停過,哪怕眼睛已經劇痛不已,但是她還是像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樣嚎啕大哭。
“以後我陪你,好不好?”
溫淺筠無法說出安慰她的話,隻是莊重的給出了這個承諾,給予譚叙已大海之中漂浮不定的一葉扁舟留下可以停靠的港灣。
“小已,在做什麼?”溫淺筠在玄關處彎腰換鞋,餘光一直在屋裡尋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白天要去機構裡上課,譚叙已雙目失明俨然沒有自理能力,但是她分身乏術,再擔心也隻能将譚叙已安置在家中。
這種時候不無時無刻在她身邊,把她當成一個有缺陷的人會更好,對在青春期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這樣恐怕會更有利于她的心理健康。
“小已?”溫淺筠在客廳裡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于是推開卧室的門,看到了坐在窗台邊安靜寂寥的譚叙已。“我剛剛在叫你,你怎麼不回答我?”
譚叙已從醫院回來連家都不敢回去直接就來她家,沒有換洗衣服一直都是穿她的。今天穿了一件她oversize的白襯,她穿着可以當裙子,譚叙已穿着卻剛剛好,瘦弱纖長的背影靠在窗台邊,長發高高束起紮了一個高馬尾方便給眼睛用藥,高挺的鼻梁之上,有一條遮掩的素紗蒙住雙眼。
她手中握着一隻畫筆,但是面前卻沒有落筆之處,隻一個人盤腿坐在冷硬的窗台上,渾身散發着淡淡的沉郁之氣。
看到她那一刻,溫淺筠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年少喪母,且是在她十八歲這個知曉一些人情世故卻難以接受生死離别的重要時刻,她臨近高考,卻又因為受了刺激又哭太多失去眼睛陷入黑暗。
曾經明眸皓齒的人,現在身邊好像籠罩着毫無血色的慘白,柔弱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