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筠逗她玩兒故意不給她機會得逞,你追我趕的,溫淺筠仗着譚叙已視線不清占了便宜,輕笑道,“你抱得動嗎?”
“抱不動的話,就背。”譚叙已回答,好勝心被溫淺筠輕易激起,抓住機會張嘴咬住溫淺筠的虎口。
溫淺筠吃痛,一下子就縮了回來。
嗔怪的看了一眼譚叙已,溫淺筠懲罰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三兩下給她揉得又紅又軟,手感極好。
“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個身高就差不多了,再長高一點以後可能會處處受限。”
溫淺筠知道譚叙已想當飛行員,從小就向往飛上藍天,但是飛行員的選拔标準很嚴苛,對身體素質尤為苛刻,太矮太高和太胖都不行。
前幾年譚叙已就未雨綢缪的生怕身高不夠每天喝牛奶,活力滿滿的鍛煉身體,沒想到勁兒用大了,有點适得其反的感覺。
現在身高尤為突出,溫淺筠站在她身邊都有安全感。
“現在無所謂了,以我的現狀,長這麼高個子也沒有什麼用。那麼高一個大個兒,除了走着走着就有可能迎面撞上什麼之外,沒有任何意義。”譚叙已音調急轉而下,握住勺子的手憑感覺找到碗,胡亂的往嘴裡塞了一團白米飯。
譚叙已現在哪裡還敢奢望飛行員,曾經對未來無限憧憬,清晰的計劃着自己的人生,現在連去學校的資格都沒有,無限期休學,一直到她調整過來。
腮幫子一下子鼓起來,溫淺筠捧着她的臉立刻就感覺到了,手心裡塞滿她臉頰的小奶膘。
終究還是孩童心性,情緒急轉直下,陰晴不定的。
溫淺筠心底泛出千分心疼,坐到她對面給她往碗裡夾菜,語氣略有責備之意,“胡思亂想。”
譚叙已隻能憑感覺用勺子吃飯,溫淺筠給她夾什麼都看不到,賭氣未果還是吃了滿滿一口營養豐富的鹽焗蝦,心情更郁悶了,一口氣堵在胸口,“我說的是事實,總是有人用同情的語氣告訴我不要放棄生活的希望,可是我看不見,失去通過眼睛感受這個世界之前,最後一秒的瞬間留給我的是渾身鮮血的我媽。”
“喝果汁,你喜歡的葡萄汁,喝完給你聽英語錄音磨耳朵。是我整理去年的一些有價值的模考題聽力,聽一聽保持感覺。”
“我現在連牙膏都需要人幫忙擠,我不想給人照顧,但是自己又什麼都做不好。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無足輕重的一些細節現在都變成為難我的障礙,我的人生沒有意義了。”
“吃點西蘭花,有營養。我做的比較清淡,應該味道還不錯才對。”
“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不能總是待在你家。”
“喝點湯,可以湯泡飯,你不是最喜歡的嗎?”
“我今晚回去睡吧,也隻是一牆之隔,不遠。”
兩個人各說各話,一直刻意忽略她的話的溫淺筠在聽到譚叙已執着的鑽牛角尖,最後甚至破罐子破摔的對她提出來要回去睡。
下一秒不輕不重的放下筷子,溫淺筠語氣沉下來了。“你一個人回去我怎麼放心?”
溫淺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算譚叙已這個情況應該去奶奶家她都很擔心,好像隻有待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讓她照顧她才會放心。
對譚叙已竟然有了莫名的歸屬占有欲,界限在不知不覺中早已越過,溫淺筠内心裡為譚叙已劃分了一席之地,這個範圍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我理解你這個年齡把人生意義挂在嘴邊,又喜歡多愁善感,但是什麼才叫有意義呢?醫生有沒有說過你不是好不了,隻是需要時間恢複。短暫的坎坷,我認識的譚叙已絕對不會跌倒就不願意站起來的人。”
一貫溫和的溫淺筠語氣冷下來兇她,譚叙已縮了縮脖子,一下子就沒有那個氣勢了,轉移話題,“我爸還沒有回來嗎?”
譚叙已一軟下來,溫淺筠便硬不下心兇她,深吸一口氣緩和語氣,答非所問,“你就在我這裡不好嗎?還是你有什麼覺得不習慣的?”
“他是忘記還有我的存在了嗎?”譚叙已好像沒有聽到溫淺筠的問題,眼神空洞,猶如一潭死水。
媽媽走了,爸爸把她扔給溫淺筠?
好在還有溫淺筠為她托底。
好像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她明明有那麼幸福的家庭,卻因為一個意外生活天翻地覆。
在愛和祥和氛圍中長大的譚叙已,身邊接觸到的都是善意的,就連偶然間膽大認識的一個鄰居最終都成了對她照顧有加的溫阿姨,但在這一刻,她是真的産生了切身的恨意。
帶着痛楚的恨意猶如藤蔓一般瘋長,譚叙已大概是雙眼布滿仇恨才一時失去和世界緊密相連的窗口。
溫淺筠如鲠在喉,默然片刻,“沒有人不要你,他飛國際航線一時半會兒無法分心照顧你,我陪你不好嗎?”
譚建也需要時間去接受妻子的離開,曾經那麼幸福的一個家庭,賢惠體貼的妻子,陽光開朗的女兒。
溫淺筠站在旁觀者角度,哪怕再心疼譚叙已都沒有資格去指責一個剛剛失去妻子的男人要面面俱到的顧及太多。
她在意的,僅僅隻是譚叙已,所以才沒有辦法将自己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