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太陽還未上升,一陣喧嚣的腳步聲便直直地朝楊珺的卧房走來。
來人行走間十分地跳脫,一蹦三跳,倒像是一隻等待已久的兔子般。
楊明菡自昨晚知曉今日能出府以後,便偷偷地開心了一個晚上,不過今早嬷嬷喊她起床的時候,她故意擺出一幅不耐煩的模樣,熟不知那期待的眼神早已朝窗外偷看了好多次。
十多歲的小女孩都是這般,心裡歡喜着,卻故意說不喜歡。
楊明菡尤是。
典型的心口不一。
彼時的楊珺早已收拾妥當,一行人訓練有素地集結在庭院中。
幾縷陽光灑下,帶起絲絲縷縷的燥意。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分成了三批,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楊明菡跟在楊珺的身後,也不似别家小姐一般叽叽喳喳,而是驕傲地揚着小臉,活像是一隻仰着脖子的大白鵝在巡查着屬于自己的領地。
想到這裡,楊珺竟開始感慨自己的想象力太過豐富,不過比喻的倒是十分形象。
她和楊珺倒不同,眉眼間更像楊父多一些,便顯得整個人英氣十足。獨那一張櫻桃小嘴悄悄地撅了起來,顯然是對現在的安排有些失望。
而後楊明菡垮着小臉,歎了歎氣道:“阿姐,我們去那裡吧。”
她的手指朝着一處熱鬧的街道指了指,眸子中的期待都快要溢了出來。
隻怕是楊珺一聲令下,楊明菡便能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
可是眼前之人,含着滿滿的期待目不轉睛地盯着楊珺,隻教她不忍拒絕。
就這般僵持了片刻,最終是楊珺敗下陣來,柔聲笑道:“好了好了,我們一起進去吧。”
話音剛落下,上一刻還站在楊珺面前的人,得了令快步跑了進去,隻留她一個模糊的背影,慢慢融入了人潮之中。
楊珺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開始囑咐道:“芸華,跟緊三小姐。”
進了街道,兩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就連那商販身上的衣着都和楊珺不同,顯然是從西域遠道而來的商販。
便是見識過許多“大場面”的楊珺都看地目不暇接,更何況是十多歲的孩子。
這一路走來,繁華遍布,讓人流連忘返。
除了一群與繁華格格不入的乞兒。
他們身着褴褛,蜷縮在角落中,既不出聲乞讨,也不肯挪動半分出來,給做生意的小商販騰出片刻的地方。
就那樣聚集在一起,懶散的目光追随着來往的每一個人,仿佛是在挑選目标。
楊珺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其中一人的目光便緊緊地追随着她,仿佛如蛇蠍般盤踞在她的身後,便是她快步走遠之後,那被人窺伺的不适感還是停留她的背後。
她謹慎地往前走了走,身後的腳步聲也緊随其後。
一陣冷風吹來,吹醒了楊珺慌亂的思緒。
身後的腳步聲随着楊珺的走動而走動,亦随着她的停止而停止。
被人尾随了,當這個念頭浮現出來時,她隻覺地今日似乎是觸了黴頭,本來就不該出門的。
可到了眼下的地步,抱怨也沒有任何的用處,她擡頭看了看前方的路,選了一條較為繁華的往裡往裡走去。
企圖能走進人多的地方,擺脫掉身後人的尾随。
楊珺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急促地仿佛能騰空而起,可她也不會禦風而行,隻能保持着最後的理智,在越來越偏僻的街道小跑了起來。
根本沒有聽到身後清亮的叫喊聲。
直到一堵牆伫立在楊珺的面前。
沒有路了。
她隻能被迫地回過頭,眼中的驚吓開始散去,而後便被更大的恐懼所籠罩着。
來人竟然是那日所遇見的謝浔。
他是來報仇的?楊珺根本不敢想象,可腦中總是能浮現出那日自己一步一步緊緊逼迫的樣子,甚至能想到以他的兇狠程度,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楊珺看着步步逼近的謝浔,腳步開始不自覺地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生機愈來愈渺茫,此處根本不會有人經過。
而她又如何能尋得半分的生機。
她唇角嚅嗫道:“我,我不曾害過你的。”
上次遇見時還針鋒相對,身處上風,怎的今日,她便處于劣勢了。
謝浔勾了勾唇角,露出下唇那粒淺灰色的小痣,慢慢道:“姐姐貴人多忘事,恐怕早就忘了那個小巷子了。”
“那日雨下得極大,我被一群人打了之後,就蜷縮在巷子裡,然後就遇見了你,你……”
楊珺見謝浔要将那日的經過都完完整整地叙述出來,忙出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記得,我還給你撐了一把油紙傘。”,楊珺深知上一次遇見的回憶不好,隻稍微提了一下油紙傘,對自己突然升起的殺念是隻字不提。生怕再細說下去,隻會激起謝浔的怨氣。
可謝浔哪裡會輕易揭過,他垂下了眸子,有些惋惜道:“今日沒有将油紙傘帶來,下次,下次我定将油紙傘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