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謝浔的動作,她隐隐能猜出來些什麼,卻不敢細想下去,畢竟方才兩人還針鋒相對,怎麼現如今他就要賠禮道歉了。
楊明菡滿是不解,卻又覺得自己赢過了他,最起碼能讓他服軟,說不定往後他就會離自己的阿姐遠一些了。
這麼想着,楊明菡便停下了阻止謝浔的動作,繼而便冷眼看着。
謝浔早已經受過各種各樣的冷眼,所以楊明菡這般的折辱也不在話下,可他的目的卻不是為了向她賠禮道歉。
不過是裝裝樣子,他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單薄的身子随着謝浔的動作開始輕顫,也不知是冷得還是太過虛弱。
便是下了榻以後,他走路整個人都在飄。
疼,眼前的人影也不甚清明,搖搖晃晃中,謝浔竟然看到了兩個人影,他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掌心,企圖這樣就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可他早已忘了自己的這具身軀剛從鬼門關走上一遭,哪裡又能承受住這般折騰。
他擡起腳步緩緩朝楊明菡走去,顯然是做好了準備的。
沉重的身子還沒來得及走到楊明菡的面前,謝浔便體力不支地跌在地上。
撲通一聲,響聲極大。
緊閉的房門被推開,映入楊珺眼簾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站着的楊明菡,再轉過頭去看看還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謝浔。
前者一臉驚恐地看向楊珺,後者則收斂着眉眼,顯然一幅不敢多言的膽怯模樣。
這個場合,她是不是不該來?
楊珺頭一次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她甚至還低頭看了看,企圖能找到些微的地縫,好用來藏身。
見地上并沒有任何地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換了個想法。
她試探性地往後退了一步,這腳步才堪堪落穩,兩道目光便射了過來。
一大一小,極為難纏。
楊明菡哽咽道:“阿姐,你要去哪?”
謝浔雖沒有說話,可那哀怨的眼神比說話還更加折磨人。尤其那煞白的面容,和狹長的眸子,無一不在暗示着楊珺‘我都等你這麼久了,你還要走?’。
兩道目光都在淩遲着楊珺的内心,反倒打消了她逃避的念頭。
可她再轉念一想,若是她也逃之夭夭,恐怕眼下的局面更加不好收場了。
不過孰是孰非,她也不能輕易斷定。
可楊明菡顯然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吓得半天不敢吭聲,最後還是楊珺輕輕喚了一聲,她的理智才回籠。
而後便是隐忍的哭聲,正在控訴道:“阿姐,不是我推得他!”
楊珺沒有在繼續追究小妹為何進來,而是柔着聲道:“不哭不哭啊,小妹先去找芸華,阿姐等會兒便出去找你,好嗎?”
楊明菡還停留在方才的震驚中,聽了自家阿姐的話後,雖心中不解,但還是乖乖巧巧地走開了。
房子内徒留下了楊珺和謝浔二人。
地上那道哀怨的目光就愈發顯眼了,楊珺不敢直視謝浔的眼睛,而是先把抽噎着的楊明菡給安撫好,這才抽出身來去扶謝浔。
每朝謝浔走進一步,楊珺都會覺得心生愧疚,畢竟當初也是她将謝浔帶進楊府的。
更何況方才她第一個關心的也不是謝浔,而是楊明菡。
越是這樣想着,她走動的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了。
可她又不得不去将謝浔扶起來,畢竟他身體這般虛弱,若是再染上些寒氣,恐怕神醫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楊珺斂下了心中的愧疚,朝謝浔伸出手,“謝浔,我先把你扶到榻上。”
溫柔的聲音在謝浔的發頂響起,他微微動了動眸子,有些詫異,卻又不敢置信。
最後終是搖了搖頭,拒絕了楊珺伸過來的好意。
他渾身上下早已沒有半點幹淨的地方,恐怕這般上了榻隻會将幹淨的被褥給染了塵埃。
可那雙眸子卻直勾勾地看向榻上,顯然是十分向往。
往常,縱使謝浔不說,楊珺也不會強求,可眼下不一樣了,那般孱弱的身子容不得他繼續任性,楊珺低聲道:“地上寒冷,去榻上吧。”
謝浔不再拒絕,細微的點了點頭,便借着楊珺的力朝床榻走去。
每走一步都很勉強,他隻感覺雙腳如在雲朵間行走一般,很輕。
楊珺也不輕松,基本上謝浔的半個身子都依靠在她的身上。所以,待謝浔躺進榻上時,楊珺便擡起衣袖抹去了額間的汗珠。
輕松的氛圍還未過多久,楊珺替他掖好被角正欲離開時,方才靜默了很久的謝浔終于開口說話了。
他伸手攥緊了楊珺的衣袖,眸間濕漉漉的一片,卻還是固執地問道:“姐姐,會哭的孩子才會有糖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