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遊葵耐着性子和日向說了些閑話,在兩個人第三次同時沉默的時候,日向翔陽帶着羞怯的表情說:“小鳥遊小姐今晚就在我的床上将就一下吧,我去客廳睡。”
葵沒有推辭,甚至還提出了新的請求:“請問……日向先生,明天可以陪我回一趟原來的住所,去取走自己的東西嗎?”
自己真是太得寸進尺了,葵不無自嘲地想着。
“欸?”日向翔陽的目光呆滞了一下,又馬上閃爍起了因為受到信任而雀躍的光芒,“當然可以啊!我在去上沙排課之前都有空!”
房門被輕柔地關上,黑暗中小鳥遊葵把被子拉到下巴,非常嶄新的被褥,帶着點柑橘味洗劑的清香,和身上的衣服是同一個味道,還帶着好好曬過太陽的蓬松和幹爽。
葵又往被子裡縮了縮,有些羨慕地想,盡管初來乍到免不了有些慌慌亂亂的,但是日向翔陽,似乎是一個相當認真在生活的人啊。
*
葵之前住的地方是一個臨街的三層獨棟小公寓,連地下室裡都擠着住進了一家人。
門外狹窄的單行道上不時有人騎着自行車飛快地疾馳而過,讓葵和翔陽都隻能局促地站在從大門延伸出來的一小塊台階上,像是什麼在快要沉沒的浮冰上隻能相互依靠的兩個人。
按下門鈴之後等了好久,才聽見裡面響起了腳步聲,腳步聲停住之後,門内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裡面的人在通過貓眼往外看。
葵面無表情,坦蕩地直視着貓眼。
又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了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個皮膚黝黑、極為幹瘦的女孩,扶着門把不松手。
她警覺地盯着葵,說出口的竟然是英語:“你來做什麼?”
“來取我的東西,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吧?”葵也用英語回答。
黑人女孩又是警覺地看了日向翔陽一眼,似乎在衡量他的目的和攻擊性,日向隻是在茫然地聽着他們快速的對話,努力辨認出一些自己能懂的單詞。
她終于松手了,側身讓開:“進來吧,拿了就趕緊走,還不知道今天房東會不會來。”
說完,她就上樓進自己的房間了。
進門,踩着嘎吱作響的樓梯上樓之後,是一個寬闊的客廳,所有的房門都緊閉着,在一個角落淩亂地堆放着一看就是葵的私人物品,書本壓着衣服,鞋子放在被子上,紙張散落一地,甚至還有内衣被皺巴巴地甩落在一旁。
葵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沉默地走過去挑挑揀揀。
日向翔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眼睛該往哪看,隻好乖乖在旁邊等着葵。
葵倒空地上的一個收納箱,一言不發地往裡面丢着東西,客廳裡安靜極了,隻有各種零碎物品和塑料箱底碰撞發出的沉悶響聲。
這麼大一堆東西,葵隻挑揀出兩個箱子,就把蓋子合上了。
“回去吧。”
“哦,好的!”翔陽馬上振奮起精神,毫不費力地把箱子抱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小鳥遊葵卻突然停下了。
混沌不清、又在心中壓抑已久的煩悶,不受控制地突破了一點封鎖,有什麼堵堵的東西湧上喉頭。
小鳥遊葵“哐當”一聲,把手中的東西丢在地上。
“怎麼了?”日向吓得也停下了腳步,努力扭轉着脖子把頭側回來看她。
葵快速走過翔陽的身旁,帶起一陣風,她目标明确地停在某個門前,突然擡起膝蓋,狠狠踹了門一腳。
她嘴裡快速地說着什麼葡語,看憤怒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詞,同時用力地砸着門,似乎在喊裡面的人出來。
所有人都聽見了“咔哒”一聲,裡面的人竟然把這扇門反鎖了。
日向默默地放下手裡的東西,有點不确定自己現在應該是要去勸阻她還是該去幫忙。
打開的卻是隔壁的房門,是剛剛那個給他們開門的黑人女孩。
女孩皺着眉,擡高了點音量,翔陽大概可以聽懂一點:“請你馬上停下,你讓大家都很緊張!”
葵不知道是真的聽從了她的話,還是喊累了,隻是埋着頭大口地喘着粗氣,等她擡起頭來的時候,翔陽才發現她的臉上都是淚水。
她的語速依然很快,隻是聲音柔和了很多,并沒有在對這個女生生氣的樣子:“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你們都相信她,你們——隻相信——她!”
她像一頭小獸,委屈沒有語言可以表達的出口,隻能低啞地嗚咽着。
黑人女孩看起來也有點被吓到了,下意識地往後推了一步,似乎在後悔自己出來多管閑事,或者是在懊悔一開始就不該給他們開門,所以她稍稍用房門遮住了自己,嘴裡敷衍地安慰道:“你先冷靜一下吧……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
葵響亮地吸了吸鼻子,俯身潇灑地一舉抱起箱子,甩甩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