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地一聲,單車在前面刹住,少年左腳踩地,把車停了下來,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葵咬了咬下唇,剛剛平複了半天的心跳又猛烈了起來,壓抑不住,飛撲進了他的懷裡,手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硬硬的。
不知道是清瘦的少年骨骼本來就比較硬,還是附上了緊繃的薄肌會顯得更加結實,總而言之這個懷抱并沒有葵想象中那麼舒适,但卻讓她有種眼前這個人确實存在,而且就在她身邊的實感,這讓她忍不住又抱緊了一點,借此努力擠壓着自己的眼部,不讓淚水流出來。
“……葵,”日向翔陽也沒料到葵的反應這麼大,他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努力讓自己語氣顯得輕松,“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說起來,貧民窟也沒有那麼可怕啦。”
貧民窟?
葵不動聲色地繼續抱着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心想,她沒告訴他那裡是貧民窟啊。
而且她是有意為之的,就是怕他會因此表現得慌亂,不過……也許是問路的人告訴了他?
不對,好像隻要在心中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就會發現更多的疑點似的,葵開始覺得今晚的日向翔陽哪裡都不對勁。
就比如他現在的反應,怎麼說呢,太鎮定了,鎮定到了甚至顯得他有些沉重,有什麼心事的樣子,所以才導緻他現在既沒有因為這個擁抱害羞得口齒不清手忙腳亂,也沒有露出他标志性的陽光笑容來安撫她。
葵松開手,站直了身子看他,心中的怪異感并沒有消失,因為她感覺翔陽似乎是在強迫自己和她對視,以防自己像犯錯的小狗一樣,在罪證擺在面前時,心虛地挪開視線。
她不動聲色地注視着翔陽,伸出右手,順着他的耳際,揉進他橘色的發絲,翔陽下意識地下蹲配合她,乖巧地偏頭,蹭了蹭她的手心。
這也讓她聞到了他發絲間飄來的香味,不是家裡洗發水的檸檬味,而是一種沉郁的古龍香,葵知道這是他健身房的洗發水味道。
這讓小鳥遊葵幾乎肯定了内心的猜測。
每天都運動的日向會每天洗頭,而且日向在健身房的私教課隔天上一次,之前他也嘗試過兼顧健身和送外賣,但是後來發現在運動和健身了一天之後,身體很難再承擔送外賣的負荷,所以最近的下午,他如果去健身的話,就不會再去送外賣,可能會去沙排教室幫忙,或者去海灘邊。
再這麼一想,剛剛“迷路”的時候,日向的聲音清晰得未免有些過分了,連因騎車而粗重的呼吸或者車輪滾動的聲音都沒有。
“日向翔陽。”
突然被叫了全名,日向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顫抖着看過來,臉上的表情近乎空白。
小鳥遊葵還沒說什麼,他的表情就什麼都交代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直白地在呐喊——完蛋了,事情大條了。
要不是葵剛剛情緒過于激動,一等他停好車就埋頭紮進了他的懷裡,說不定隻消站在那裡看他一眼,就能知道他不對勁。
這麼細細想來,給他打電話的那個時候,日向從意識到葵的緊張和情緒不對時,其實就已經開始慌亂了。
真是不太會撒謊和演戲的類型。
葵繼續輕柔地揉弄着他幹爽、散發着香氣的頭發,笑容也甜美,就連說出口的内容也像是在關心他:
“走錯路之後,外賣最後送到了嗎?怎麼沒聽你再提了?”
“健身完就一直坐在什麼地方等着我打電話吧?等了很久吧?”
“打完電話之後還專門跑回來騎了自行車?看見我下樓了再裝作剛剛騎回來的樣子?真是辛苦了。”
“說起來,你怎麼知道貧民窟是什麼樣的?不會真的去逛了一圈吧?”
“網上查的……也問了打沙排的老師同學和健身教練……”終于有個能回答的問題了,日向愧疚地垂着眼睛,心虛地盯着地面,小聲嘟囔。
“真厲害,葡語都到這個水平了,準備了挺久的吧?”語調溫柔,又配合着揉他頭發的動作,這簡直像是在獎勵或者表揚他了。
“呃——”日向雙手規規矩矩地貼着褲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熱血湧上來又完全褪去,最後臉上不留一絲血色,定格在了一個放空的慘淡微笑。
一副絕望到極點之後,對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都平淡了的超脫表情。
葵又莫名地想笑,什麼啊,這個笨蛋小狗,一撒謊就心虛,犯了錯那副表情承認得比誰都快,現在還站得直直的,也不狡辯或者找補,一副“沒錯就是我幹的”樣子。
還能拿他怎麼樣呢?自己家的傻狗,葵磨了磨牙,輕輕拍拍他的頭:“走吧,沒事就好,我們回家。”
“葵!”日向欣喜地擡起頭,一副已經以為自己被原諒的天真表情,快活地就要去拉她的手。
小鳥遊葵隻是一挑眉,他又讪讪地放下了,嘴裡發出一聲苦惱的嗚咽,埋着頭乖乖跟在葵的身後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