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蕾雅忍着疼痛回應。
“你根本沒明白我的意思。你該慶幸,今天那兩個人遠不如我!”斯内普依然用淩厲的眼神盯着她,話語從喉嚨深處一字一句地滾出:“否則,你,我,你的父親,波特,還有鄧布利多,這場戰争的所有計劃和希望,都會在一夜之間徹底消失!”
蕾雅徹底被斯内普的話震懾住,頓時恍然大悟。
這是戰争,隻有勇氣和魯莽遠遠不夠。
她突然理解鄧布利多為何要如此深謀遠慮步步為營,也突然理解了斯内普為何要如此接近崩潰般壓抑自己的情感。
原來是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才會有一點可能性來赢得這場戰争。
“我明白了……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蕾雅低聲呢喃道,話語裡帶着深深的悔意。
今日之後,那些天真的想法、僥幸的希望都不會存在了。她會更加小心,她會跟他一樣。
蕾雅垂下頭,自言自語般念了一句:“不過,我很慶幸,至少您是在我們這邊的。”
斯内普聞言頓了頓,眼中冷硬的神色稍稍放松一些。
盡管他沒有打算回應她,但他心裡明白這句話是對的。他當然知道食死徒裡有他實力的人——幾乎不存在。所以當他忠于鄧布利多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他們面對的強大敵人隻剩下一個,也意味着那稀薄的勝算高了一絲。
過了一陣,斯内普依然沉默着,放下了她的手臂。他快速掃視着确認傷口的愈合情況,手上換了一瓶深藍色的藥水。蕾雅盯着他手中的藥水,内心壓抑着思緒,忍不住開口道:“那我想問……”
“說。”斯内普把目光移向她的小腿,旋開手中的藥瓶,指腹輕緩地擦過她的淤傷。
“如果您在那裡,您會阻止他們嗎?”她擠着眼忍住他帶來的癢意,試探性問到。
“我隻能說我會盡力。”斯内普的聲音平靜,但帶着無法回避的現實感,“而且我不能每次都出現。”
“至少,至少減少一部分,比如說低年級學生受到的傷害!”蕾雅擔憂的說道。她慢慢試着轉動被他治愈的手臂,發現幾乎不疼以後,便以左手支撐自己坐起身來,托着下颚看着斯内普:“我想我需要一個能随時聯系到您的東西。今晚我本想用守護神通知您,但實在沒找到機會。”
斯内普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示意她繼續:“如果你有什麼提議,直接說。”
“五年級的時候,當時鄧布利多軍有用一種假金币來互相聯系,是赫敏用變形咒做的。她說跟黑魔标記同一個道理,隻要觸碰一個金币,所有的金币都會跟着一起顯示同樣的消息,并且會發熱。”
“黑魔标記,變形咒,金币。”斯内普的黑眸裡閃爍出一絲興趣,略微思索起來。
“如果有這樣的東西,我就能及時告訴您學校裡發生的情況。”蕾雅接着說,朝他眨了眨眼,“如果您需要我,比如說熬制魔藥或者去照看鄧布利多先生,也……”
斯内普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坐到床邊上,擡手按在自己的下颚上面,像是在權衡這個建議的利弊與可能性。片刻之後,他好像被這個提議打動般轉向她,低聲說道:“如果你能保證,在我能出現之前,不會輕舉妄動。”
“我再也不會了。”蕾雅立即答道,她的綠眸裡有許多認真誠懇,“我已經明白您和鄧布利多先生的謹慎了。”
斯内普稍稍颔首,依然沉在思考裡。
蕾雅默默地順過斯内普手裡的藥劑,繼續塗在腿上,不時抽一口涼氣。就在這時,她隐約感覺到小腹處也有一道傷口,但她顯然無法在斯内普面前檢查這個傷口,隻能暗暗忍着。她的思緒在這個機械式的過程裡轉動着,片刻後,她開口:“比起金币,我覺得最好是一些貼膚的飾品,這樣我們立刻就能感覺到它在發熱。”
“飾品?”斯内普重複了一遍,擡眼看她。
蕾雅歪着腦袋,若有所思地盯着斯内普,腦海中飛快地閃過耳環、項鍊、戒指的選項——不過很快就否定了這些。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斯内普的袖口上。
印象中,除了制作魔藥的時候,斯内普不論什麼時候都會把袖口扣得緊緊的,特别是左手,因為那上面有黑魔标記。
“有想法?”斯内普注意到她的神色,挑起眉毛問到。
“手環。”她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袖口,有些打趣般地輕聲說道:“您就是戴着,也不會有人發現吧。比如說,像銀镯的那種,還可以塞下很長的句子。”
斯内普微眯着眼,掃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随即面無表情地揚起下颚看她:“可以。那麼,你必須學會不用魔杖也能聯系我。”
“不用魔杖?”蕾雅訝異地問,“不用魔杖也能用魔法嗎?”
“是,無杖無聲魔法。”斯内普話音剛落就起身走向卧室的門口。
蕾雅看他打開門走出去,随即聽見外面傳來一連串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沒過多久,她更疑惑地盯着他掂着兩個銀飾品回來,将它們放在她身側的床邊。
是兩隻過于複古、略顯誇張的銀镯,也許已經有一百年那麼久。镯身被氧化的黑色裹住,隻隐約看得出似乎雕刻着複雜的藤蔓花紋。
“呃。”蕾雅微微擡頭,朝斯内普尴尬地笑了笑。
“這是鄧布利多的藏品。”斯内普聳了聳肩,攤開雙手,露出一副“别那樣看我的”表情。
“我可以改一下形狀嗎?”她試探着問道,“雖然,它們看起來挺貴的……”
“随便你。”斯内普冷笑一聲,把放在床頭櫃上的魔杖遞給她,“我沒打算告訴他。”
“謝謝。”蕾雅撚着魔杖輕輕敲了敲兩個镯子,将它們變成一大一小的簡單銀手環。她将目光移向斯内普,仿佛在征求意見,但斯内普沒有搭理她,低着頭用魔杖對着手環施展了一道她不認識的咒語,然後将其中一個手環遞給她。
蕾雅把手環戴在左手上,用魔杖調整好尺寸。光滑的銀色手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纏繞,映襯得她的手腕更加纖細。斯内普拎着另外一個思考數秒,拉高了右手的袖口,把手環套進去。
“很适合您。”蕾雅笑着說。
“閉嘴。”斯内普迅速瞪她一眼,“試試。”
“試試……什麼?”蕾雅還沒明白他的意思,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微微的熱感。低頭一看,一行小字在手環上浮現出來。
「試試怎麼無聲無杖傳話」
“呃……”蕾雅撇了撇嘴,求救般朝斯内普遞過眼神。
斯内普沒有說話,但她的手腕再度發熱,傳來了新的訊息:
「看向手環,集中注意力」
「默念咒語“Verbatim”,想着傳信内容」(1)
蕾雅皺着眉照做。她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浮現出咒語和文字:
「先生」
旋即,手腕上的手環再次微微發熱:
「不錯,繼續試試」
蕾雅心中一喜,擡眼對斯内普牽出一個微笑。可對方的神情依舊,從他的冷臉上看不到一點情緒波動。
「今天謝謝您」
「别再做蠢事 沒事不要聯系我」
「我知道的」
雖然隻是些簡單的話語。但這一刻,蕾雅真的開始感到她和斯内普是在并肩作戰。
斯内普清了清嗓子,結束這場無聲的文字遊戲:“可以了,現在,你該去龐弗雷夫人那裡報到,跟她說你可能有骨傷,讓她給你檢查。”
“好的。”她順從地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校長,我能多拿點藥走嗎?可能,還有受傷的人。”
斯内普從床頭櫃裡翻出一瓶新的白鮮藥水遞給她,“我這裡也沒多少,這個你随身帶着。明天我會把坩埚台搬過來,重新熬制。”
蕾雅握緊手中的藥水,感激地點頭,緩慢挪向床邊。然而,當她的腳一落地,一陣猛烈的鈍痛如觸電般傳到全身,疼得她的臉都失去了血色:“呃……腳踝。”
“很疼?”斯内普低沉的回應裡,帶着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關心。
他又皺起眉,本能反應般伸出手去撫上她的腳踝,随即摸到燙得發熱的腫脹,肯定是她摔倒在校長室地闆上的時候崴的。
“有點。”蕾雅垂眸望着他俯在身前的動作,紅着臉,小小地喘一口氣。
斯内普沒有再說話,停在那裡一刻,猶猶豫豫地闆着臉站起身,動作遲疑但卻穩妥地将一隻手臂環過蕾雅的後背,勉強将她拎了起來。
“到外面的沙發上去等,我去叫米勒娃過來。”他說道,手上稍稍緊了些。
“好……。”蕾雅吃痛地咬着牙,雙手無措地攥住他的衣袍,順着斯内普的動作走出了他的卧室。
當然,令她困擾的可不隻是疼痛。
此時她的臉就貼在他的胸口上面,能清楚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等她回過神時,淡淡的绯紅已經從她的臉頰一路鋪開到耳根。
有那麼一瞬,她真的想直接伸出手去抱住他,把昏重的頭埋在他的衣服裡。
等斯内普離開後,蕾雅疲累不堪地靠在沙發扶手上,腦袋後仰着擱在椅背等麥格教授的到來。無所事事的時間裡,她将他給她的藥水放在手心裡随意轉動着,任由自己浸在紛亂缥缈的思緒之海中。
她才慢慢想起來,是斯内普一個人把她身上大部分的傷都治好的。剛才那種他關心她的暖意,就愈像是從山頂筆直垂落的河流,無法遏制地沿着地心引力流淌開。
唔,等等,我是怎麼到他床上的?剛剛我臉上的溫暖感又是什麼?
啊梅林的蝴蝶結。我真的一點都不後悔救下那個新生了。
(1)"Verbatim”,拉丁語意為“逐字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