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是在平安夜的下午醒過來的,醒來的時機好得讓斯内普幾乎開始後悔,沒早點把聖誕布丁加進他的治療清單裡。
彼時,蕾雅正在房間的另一側,輕手輕腳地整理着斯内普半夜帶過來的鄧布利多行李。午後的陽光從庭院厚厚的積雪上反射進房間内,洋洋灑灑地在兩個人身上編織出一張金燦溫柔的網,也讓剛剛睜開眼睛的鄧布利多硬是錯愕地定定看了幾十秒。
“噢……”老巫師怔愣着掃視這個對他來說過分陌生又過分現代的房間,直到視線停在床邊那道黑色身影上,他揚起一絲微笑:“西弗勒斯,你做到了,不是嗎?”
斯内普拿着魔藥瓶的手頓住,仿佛不認識鄧布利多一樣緊緊打量他一陣。放下藥瓶,他掂起魔杖朝老巫師施展一道診斷咒,接着是一道恢複咒語,确認過後才平淡地開口道:“很好,看來你還保持着基本的記憶。”
“鄧布利多先生!”蕾雅聞聲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湊到鄧布利多的身邊,微微欠身,笑着問道:“太好了!您終于醒了!口渴嗎?我去跟您倒杯水!”話一說完,她轉身跑到房間外面去。
鄧布利多顯然對這位格蘭芬多學生出現在這裡感到驚訝,随即轉向斯内普,問道:“現在是什麼時間?這裡是哪裡?”
“平安夜。這裡是萊恩哈特家。”斯内普伸手謹慎地扶鄧布利多坐起來,但嘴裡的話卻一點不留情:“滿意了嗎,鄧布利多?如你所願,他們什麼都知道了。”
“萊恩哈特家?!”鄧布利多的眼裡閃過更多的訝異,靠在床邊上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知道你不能送我去鳳凰社,但我确實沒想到會是……雷格納呢?”
“還在魔法部。”斯内普漠然地答着,緊接着問:“感覺怎麼樣?右手是回天乏力,魔力也大幅度減退,其餘的,我隻能說我盡力了。”
鄧布利多順着他的話,低頭端詳着自己仍舊枯黑的右手,又試着動動身體其他部分。近四個月的卧床着實讓大部分的肌肉都萎縮,此刻他俨然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虛弱地笑了笑,淡淡道:“确實如你所說,但這是最好的結局了。謝謝你,西弗勒斯,你做得很好。”
斯内普緊繃着下颚,心中翻上許多複雜的情緒,随後把頭偏到另一側,不願再多說什麼。鄧布利多微笑着,那雙剛剛蘇醒過來的藍眼睛雖有些倦怠,卻仍能銳利地洞察一切。就在醒過來的短短幾分鐘裡,老巫師早已察覺到斯内普這幾個月的變化,甚至留意到兩人手腕上相似的手環。
這時,蕾雅端着茶杯踱進房間,疑惑地看着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她停下腳步,猶豫片刻,最終盯着斯内普征求意見般開口道:“校長,鄧布利多先生能吃點什麼嗎?我去給他拿點?”
“給他拿點補血劑。”斯内普眼神掠過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說道。
“噢……要是還有點甜點就最好不過了,蕾雅。”鄧布利多接過她手裡的茶杯,眨了眨眼睛說着。
斯内普立刻不滿地打斷他們的對話:“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蕾雅趕緊看向斯内普,說道:“鄧布利多先生剛醒來,吃點甜的确實也正好補充體力。”
斯内普的眉頭輕輕皺起,但沒再反駁,算是勉強默認。
蕾雅露出稍稍勝利的笑容,朝鄧布利多得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房間。
看來當初的安排是對的。鄧布利多樂呵呵地目送她離去的身影想到。
房間重歸甯靜,鄧布利多注視着床邊故意不望向蕾雅離開方向的斯内普,聲音帶着幾分沙啞的柔和:“西弗勒斯,你現在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對嗎?”
斯内普的身體驟然僵了一下,雙臂緊抱着:“這不關你事,鄧布利多。我假設你還記得我們仍有一場戰争要關心?”
他的話語似是從喉嚨滾出,鋒利地帶着幾分強硬的抵觸,是要立刻割斷延伸這個話題的可能性。
鄧布利多和藹地笑了笑,依然以那份溫和的口氣說道:“我不會幹涉你的事,但你應該明白,有些感情的力量比你想象得更強大,它能指引我們走過最黑暗的時刻。”
斯内普的黑眸平靜而空洞,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是不打算給鄧布利多開始宣揚‘愛與和平’的機會。
蕾雅再次用魔杖漂浮着一個托盤重新走進來,托盤上放着補血劑、兩盤布丁、一小碟曲奇、以及兩杯奶茶和一杯紅茶。還沒等她走近,斯内普擡起魔杖在床邊上變出一張小桌。
“謝謝您。”蕾雅笑着向他道謝,将托盤穩穩放在桌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這下,兩個人分明看見一側的老巫師臉上浮現出更明顯的慈父光輝。蕾雅不明所以地歪歪腦袋,隻好也朝鄧布利多回以一個微笑。
“先把補血劑喝了。”斯内普闆着臉,随手揮動魔杖,讓藥劑和奶茶漂浮到鄧布利多的手邊。“然後我們來說說這幾個月發生的事。”
鄧布利多沒有反駁地照做。而後,斯内普将老巫師“死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按照時間順序梳理一遍,包括魔法部倒台、斯内普救了雷格納、哈利的逃亡、伏地魔拿走了鄧布利多的魔杖、霍格沃茨被卡羅兄妹掌控、鄧布利多軍、以及前兩天給哈利送劍和魂器的事。
鄧布利多挖着布丁認真地聽,時不時眯起眼捋着那把現在沒有任何光澤可言的胡子,緩緩說道:“看來我的預估還是準确的。”
“預估?”斯内普探出手拿一塊餅幹,臉上泛起一些愠色:“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們魂器的真相?你對波特的盲目信任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我從未盲目信任。”鄧布利多長歎一聲,将裝布丁的空盤子放回托盤裡,“我從來都是預料到你會在他身後,西弗勒斯。”
“那我隻能說,你對我的期望未免過高了。”斯内普輕蔑地冷笑着,“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無所不能,至少,我不會在不了解所有事實的情況下,輕易行動。”
“恰恰相反,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平和地擺擺左手,眼中閃爍着濃重的信任:“我從來都知道,你的能力遠超我的預料。看看吧,我之所以還能坐在這,都是因為你。”
蕾雅隻能安靜地吃着布丁,眼睛來回打量着兩位深謀遠慮的男巫讨論這場戰争。兩個人幾乎可以說是針鋒相對般談着話,氣氛緊張得她完全沒能找到能插話的餘地。
“魂器。”鄧布利多緩緩閉上眼睛,仿佛在沉思,“之前我跟哈利從霍拉斯的記憶裡看到,如果算上他自己,應該一共是七份。”
“你是說,不算——”斯内普忽而瞥一眼身邊的蕾雅,掐斷了話,隻朝鄧布利多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蕾雅并不知道哈利本身也是魂器的事。
鄧布利多立刻意會,輕輕颔首道,“是。”
“加上他自己七份的話……那就是魂器一共有六件。”蕾雅倒是沒注意到他們話裡有話,很自然地順着思路說道:“斯内普校長之前說,我們到現在已經摧毀三件魂器。其他的還有哪些呢?”
“剩下的三件魂器裡有一件是納吉尼,他身邊的蛇。”斯内普解釋着,“也就是說,還有兩件未知。”
“不。”鄧布利多輕輕搖頭,“當那晚我跟哈利找到那個挂墜盒的時候,我就全部明白了。”
“解釋。”斯内普簡短地說。
“挂墜盒,你們看到哈利摧毀的那個,它是斯萊特林的寶物。”鄧布利多陳述道,“伏——”
斯内普猛地擡手打斷鄧布利多:“現在别用那個詞,他加了追蹤魔法。”
“噢,湯姆。”鄧布利多不悅地扯扯嘴角,改口道:“他似乎會特别偏愛本身高貴,而且與霍格沃茨有相關的物品。與斯萊特林挂墜盒一起被他偷走的,還有赫奇帕奇的金杯。”
“金杯?!”斯内普驚愕地擰緊眉毛,“你是說,那個金杯竟然也是魂器?”
“怎麼?”鄧布利多略顯意外地回應道,“你見過它?”
“有個金杯在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裡。那天我将假格蘭芬多之劍放入金庫的時候,親眼所見。”說到這裡,斯内普的臉驟然一沉,忽而變得埋怨地瞪着鄧布利多:“你如果肯早點告訴我魂器的事!我早已摧毀金杯!現在,你要波特怎麼闖進古靈閣?!”
鄧布利多神情也逐漸變得嚴肅,深深瞄斯内普一眼,:“我确實沒有想過魂器之一竟然就在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裡。我當初隻是覺得這一步,必須由哈利來完成。”
“你隻是‘覺得’?!”斯内普的語調宛如冰刃一般,臉色也更加陰郁。他心裡想着鄧布利多一直遮遮掩掩的計劃,越想越生氣,薄唇旋即卷成憤怒逼人的弧度:“你是打算讓那個男孩自己去送死嗎?古靈閣的防護是你非常清楚的,甚至連我也不敢輕易嘗試!”
蕾雅在一旁靜靜地聽着,被他們之間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吓得縮了縮脖子。她從來沒想過,一向和藹的鄧布利多與斯内普之間的相處竟然是這樣的。這麼想着,她隻能本能友好地面帶微笑,舉起雙手,試圖用一個安撫的動作緩和氣氛。
鄧布利多察覺到她的動作,轉頭溫和地将目光投向蕾雅,也暗示斯内普冷靜下來。斯内普用眼角略過她,不動聲色地端起涼透的紅茶抿一口。片刻後,他調整着坐姿,重新思索着開口:“金杯的事再說。還有一件魂器呢?斯萊特林、赫奇帕奇……你不會告訴我,剩下的一件是格蘭芬多或者拉文克勞的寶物吧?”
“我認為正是。”鄧布利多點點頭,“考慮到格蘭芬多之劍還在我們手上,那麼剩下的那件應該是拉文克勞的寶物。”
“傳說中的冠冕?”斯内普放下手中茶杯,“可那不是失蹤幾個世紀了?”
“或許是的。但我認為湯姆可能已經找到了它,并将其做成魂器。我認為值得一睹。等你們回到霍格沃茨,去拉文克勞休息室、或者……”
“幽靈。”斯内普冷冰冰地接過話,“既然這件物品已經失蹤這麼久,或許隻有幽靈會知道它的下落。”
“不錯。”鄧布利多欣然朝他遞去贊同的眼神,“去找拉文克勞的幽靈格雷女士,通過這些年的調查,我很确信她是海蓮娜·拉文克勞,羅伊娜·拉文克勞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