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頓在原地,瞳孔被震得晃動一下,喉嚨像被狠扼住了,幸好手腕傳來的溫熱感讓她堪堪維持理智。
「這裡也遭到了襲擊,是德拉克魯瓦」
什麼?布斯巴頓也被襲擊了?
是法國傲羅主任?!
這是比埃文斯的死亡更令她感到恐懼的事。如果是法國傲羅主任是羅齊爾家族的内應,這不就意味着他們布置的許多東西、防禦體系,或多或少都被對方掌控了嗎?
那麼,一直以來,從法國那邊提供過來的情報都是錯的。
她暫時抛開對斯内普那邊情況的憂慮,隻回他一句:「不用擔心我,照顧自己,敵人比預計多」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
她在心中默應他,沒有再回複,因為她沒有時間在這裡消耗,必須馬上告訴主任們這些消息。蕾雅垂下手,望向魚貫湧入地下倉庫的那群黑巫師,猜想着裡面繁多的東西會拖住他們一陣。
趁現在,她得快點找到斯威克、或者漢密爾頓。可是,他們在哪裡?漢密爾頓應該是守在地下倉庫附近的。
“傲羅小姐。”是剛剛在展廳遇到的女人的聲音,就在近在咫尺的後方響起。
“什……?”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氣息都沒有?!
蕾雅握緊魔杖準備應戰,咒語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打斷了,她的魔杖兀自脫開,往後精準抛到女人的掌心。幾乎同一個瞬間,她的背脊就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碰到。蕾雅扭頭怒瞪,果然目見到如鮮血一樣的紅唇,以及唇邊的黑痣。
“别動,”女人的魔杖抵在傲羅的脊椎,“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傷害你。”
“不過,沒了魔杖,你還能做什麼呢?”她輕笑着,将傲羅的雙手以變出的魔法絲線反綁在身後,“繼續走吧。”
蕾雅的雙手被勒得作疼,在恍惚裡頓了頓,大腦竟然平靜地思考着為什麼這個人沒有奪走自己的性命。畢竟有這樣隐去身形接近她的能力,大概也能不費力氣地使出索命咒——而由索命咒帶來的魔法波動,也能讓蕾雅更早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被女人推聳往前幾步,蕾雅忍受着她身上過于濃郁的香水味,低聲問道:“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誰?”女人的高跟皮靴輕巧地繞過地上的碎石,語調輕松地說:“剛剛的兩個傲羅?哦,殺了啊,還用問嗎?英國的傲羅思想都像你這樣單純?”
連賈斯廷和莫爾也……?
蕾雅咬緊唇,不再說話。她們又前進一段,終于到達埃文斯屍體所在的倉庫入口,她蓦地别開臉,不敢去看埃文斯那張英氣的臉龐。
傲羅們當然明白這份職業的風險,他們從不敢奢望梅林的眷顧,隻敢求于自己的實力,即使直面死亡,亦是不怨不悔的。隻是,誰也不會說出口,其實被留下來的人才是更承擔苦楚的那一方。
堆滿數不清藏品的倉庫中,一群黑巫師正在翻找那堆新送來展品,地上還有兩具僞裝成工作人員的傲羅屍//體。漢密爾頓似乎不在這裡,蕾雅粗略數了下,敵人大概有十個,他們都帶着面紗。忙碌的人潮中間,是一個魁梧的男人,他聞聲轉身,面紗下是如狐狸般細長、狡猾的眼睛,隐約可以看見一條從眼下延伸到唇邊的醜疤。隻一眼,蕾雅已看得到他身上陰霾般盤踞的狠厲和兇殘。
“老大,應該就是她。”女人推着蕾雅步進倉庫,魔杖一指,一股重錘般的沖擊撞在她的膝蓋後方。
蕾雅踉跄跪倒,随即,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被硬生生扯下,刮得指節灼痛發燙。女人将戒指遞給那男人,魔杖亮起的熒光映出銀白色指環内刻有的兩個字母——S.S。
“很好。從斯基特那裡灌的吐真劑算是沒有白費,隻是我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這麼年輕。”男人用别扭的英語嗤笑道,不熟練的語調聽着反而成了某種滑稽的嘲弄。他随手将戒指抛回蕾雅的腳邊,指環觸地發出一聲輕響,滾動數圈,消失在一個運送箱底下。
“怎麼,你很生氣?”他向滿臉憎恨瞪着自己的傲羅俯身,猶如盤纏在頭頂樹梢的毒蛇鎖定了獵物,滿眼的殘暴和居高臨下的玩味:“要怪,就怪自己愛錯了人。這可是黑魔王親口留下的話,斯内普如果活下來,我們必定會對上他。至于擊潰他的弱點嘛,朋友、家人,他都是沒有的,若非霍格沃茨……”
“也可能是女人。”他輕蔑地笑了,“聽說,他曾為一個女人向主人求情,卑微得像條搖尾乞憐的狗。恐怕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樣的事,居然還要再來一遍——我都等不及見到他知道自己這費盡心機的安排,到頭來竟把自己的愛人推入死路的樣子了。”
蕾雅不會如此愚蠢地被激怒,她隻是冷眼直視他,想辨認眼前的人是不是曾經的食死徒,因為他很顯然對斯内普有出于個人的嫌惡。
同時,她即刻察覺到另外兩個更重要的事實。一是,他們是從麗塔·斯基特那裡得知她和斯内普的關系的,也就是說,這群人心思缜密,早就調查好關于他們的種種并把她作為這次戰鬥的一個目标了。二是,斯内普推測得沒錯,伏地魔确實在戰前就布下這一切。更可怕的是,也如斯内普所預料的,一向多疑的黑魔王并沒有完全信任他,反而預計到如果沒能殺死斯内普,這個人極可能成為未來計劃中最大的阻礙。
由此看來,他們不殺她,正是因為她是最後對斯内普使用的最好籌碼。
光是弄明白這個關鍵,足以讓她的怒氣愈發如海潮洶湧。
蕾雅的太陽穴強烈跳動起來,心跳就快要沖出胸口。她的雙手在背後緊攥成拳,怒目瞪着男人和女人,莫名的怒意攀上全身。她其實已做好在沒有魔杖的情況下施法的準備,隻怕還有同伴埋伏在某個角落,會被她的魔法誤傷,她不敢輕舉妄動。
“人都抓到了,到底找到了那件東西沒有?”男人轉過頭,厲聲對同伴們催促,“你們這些蠢材,快點,趁其他傲羅趕來之前!”
“老大,我們找到了!”角落裡,一個黑袍人高聲喊道,“我在确認真假。”
他們還知道遺物可能是假的?
所以才決定以她作為多加一重的計劃保障,确保能獲取到地下秘密嗎?
男人不耐煩一擡手,一個被魔咒破開的保管盒飛到他的手中。可是,他沒有馬上去看那樣東西,而是把盒子遞到傲羅的眼下,嘶嘶地問:“你說,這件遺物是否為真?”
蕾雅看都沒看,隻直視那人陰冷的面孔,冷冷地說:“我不知道。”
“不可能,身為斯内普的枕邊人,你不可能不知。”
他冷笑一聲,魔杖抵在她的眉間,“好好想想,不想受折磨的話。雖然無論你是否告訴我,結局都一樣,我們對那樣東西勢在必得,但我願意——”他拖長着句子的尾調,“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蕾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她不會眨眼,不會後退,更不會在這種威脅下屈服。“我不知道。”她冷靜地重複。
“可惜。”黑巫師的眼神沉了下去,蕾雅清楚聽見他沒有感情的低念:“鑽心剜骨。”
淩厲的綠光在眼前炸裂,像是一朵煙花。隻是,這絢麗到怪異的豔綠花瓣下,藏着萬根燒得通紅的鋼針。随着他的命令,滾燙的針鋒瞬間崩裂,從她的骨髓深處刺出,狠狠紮入每一條神經,如燎原烈焰般吞噬着她的血肉。
尖叫失控地從喉嚨翻滾出來,眼前的景物逐漸失去形狀和色彩,被扭曲成一灘模糊。窒息的劇痛讓心髒聲好像也放大無數倍,似乎嘶吼着要逃離她殘破的身軀。她疼得眼淚直流,倒抽着寒氣,蜷曲着痙攣的身體倒在地闆,木屑和塵土沾滿她的臉頰。
在她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男人松開了咒語。她感到一陣冷、一陣熱,額發和後背全是冷汗,正狼狽地大口喘氣,疼痛的肺卻因此而更加疼痛,四肢的抽搐全然停不住。
男人蹲下,一手粗魯地擒住她顫抖的下颚,冷漠地抖一抖魔杖:“攝神取念!”
——可蕾雅隻會替他感到更可惜,他什麼也不會得到,因為這一招在她仍是學生時就已無效了。而且,沒等蕾雅把“遺物”是真的僞造記憶推給他,一束隔着半個房間射來的迅猛紅光打斷了魔咒。
“沒必要對女孩這麼粗暴。”漢密爾頓形單影隻地跑入房内,他滿頭大汗、衣衫盡是塵土,顯然是從别的戰場抽身趕來。
蕾雅在地闆上強撐着擡頭,終于得以緩過氣,迅速調整穩定自己狂亂的心跳和仍在餘痛中的肌肉。
從漢密爾頓那側發出的咒語不曾停歇,擦着男人的肩膀過去,黑痣女人被掀飛擊倒在地,黑袍巫師們身邊的木箱子全部都被浮空——“熊熊烈火!”漢密爾頓怒吼。
一瞬間,無數道奇異的、發光的、迅疾的魔咒在房中織成一張密集的大網。塌陷的天花牆壁、火焰、飓風、繩索、綠芒、血迹,亂七八糟的文物——碎開的花瓶、利劍、畫卷、王室寶物……統統混雜成一場風暴,席卷在場的每一個人。
“怎麼,你們這麼多人幹不過一個老頭嗎?”一個黑袍人的魔杖甩出數道綠光,不屑地嘲諷道。
“速速禁锢!”
“阿瓦達索命!”
“四分五裂!”
火焰卷曲着高高升騰,烈焰構成一整面火牆,漢密爾頓毫不猶豫沖入火海,不顧受了的傷,趁亂快跑向地上的年輕傲羅。他的魔杖穩穩指向她,試圖解開束縛她的繩咒,但在剛碰到她的時分,一發索命仿佛破空刺來的利刃,漢密爾頓勾出一塊石磚将魔咒偏轉,勉強旋身躲過,但卻被另一個方向迎來的禁锢咒筆直命中。
“隻是垂死掙紮,現在該結束了。”狐狸眼男人從一個凹下去的鐵箱後緩步走出,魔杖直指漢密爾頓前額,“這次可不會偏了。”他的黑色披風被火焰撕裂一半,背着火光,翻飛的殘破鬥篷邊緣和森冷面紗讓他分外像個在宣告命運的死神。
“遺物是真的!——别殺他!”
蕾雅嘶啞的嗓音帶着幾乎壓抑不住的懇求,感覺自己比剛才遭遇鑽心咒還要痛一萬倍,她朝場上人大吼道:“别殺他!别殺他!”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男人的手臂在空中落下,由咒語組成的鞭子殘忍地抽在傲羅的臉上、身上,而後是鎖舌封喉咒。“給我閉嘴,你唯一的價值,就隻有這條命。”
她徹底發不出聲音了。
“準備跑出去,蕾雅。”漢密爾頓趁男人分神,稍微掙脫開束縛,手邊的魔杖一斜,成功割裂蕾雅的束縛。他壓低聲:“我知道你可以,我會為你争取時間。”
蕾雅驚恐地瞪大雙眼搖頭,攢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管身體的痛楚掙紮爬起,竭盡全力想擋在這位堅定如磐石的中年傲羅前方。
賈斯廷,莫爾,埃文斯——
不能、不能再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她不是需要保護的脆弱之人,也不會是斯内普的軟肋。
哪怕會傷害到漢密爾頓,她也絕不願意讓他為自己赴死。
“那麼,再見了。”凄然的綠光浮現。
“……!”她嗚咽着,全身血液都因翻湧的魔力沸騰起來,像是周遭的燃焰已然穿堂而過,直刺皮膚。她用浸透淚水的雙眸死死地盯住無端行刑的惡人,一遍遍加強腦中的咒語——
“阿瓦達索命——”
神鋒無影!
空氣微顫,是雷鳴前天空的沉默。
“唔。”被卷入攻擊的漢密爾頓皺眉低喊,仄歪地倒在一邊。
而刹那間,雷擊已至。一陣猛烈的氣流将狐狸眼男人和剛對漢密爾頓施咒、現在正要爬起的女人甩飛,狠撞在鐵箱上。
無數道看不見、聽不到的魔刃随同落雷降下,劃破他們的衣袍、切開他們的皮肉,鮮血噴湧,濺在蕾雅的面龐,濺在漢密爾頓的後背,濺入後面兇狠燃燒的火幕。
“我忍你們很久了。”
沒有魔杖,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的咒語撕得粉碎。
她站直在倉庫中央,如同幽深星海中一顆即将崩塌的恒星。千百柄誕生于不知數個朝代前的利劍和甲胄紛紛回應了她的召喚,淩空騰起,彙聚成莫大的屏障繞在她的身旁。頃刻,凜凜劍光映照出滿室的赤炎,黑巫師們被這無法抗拒的龐大魔力壓得連連後退。
“給我聽好了,你們這些隻敢躲在暗處、鼠蟻般偷生的垃圾!”年輕傲羅在火中咆哮。
“不許再用任何東西要挾西弗勒斯·斯内普!也不許你們再在我面前殺人!”